等到衆人手忙腳亂地把火撲滅時,那個姓瓊斯的紳士還是呆呆地站在一旁,手上的低音提琴已經被燒得焦黑了。
瑪麗絲心有餘悸地看向福爾摩斯,後者臉上方才氣定神閑的神色早就一掃而空,濃黑的眉毛中間出現了一道深深的皺紋。
“你看清楚火是怎麼燒起來的嗎?”
“我不知道!”瓊斯瞪大了眼睛,“當我感覺到熱度的時候,火都燒到我的琴上面了!”
“看來是煤氣燈又出故障了,”威爾遜牧師走過來,接過瓊斯的琴看了看,“我下午去找工匠來修,隻要重新上點漆就好了。福爾摩斯先生,你有什麼想法了嗎?我們不能讓再這樣讓意外發生了。”
福爾摩斯沒有急着回答,而是蹲下去撥弄了幾下剛剛着火的煤氣燈。瑪麗絲為他危險的舉動捏了把汗,又不好表現出太關心的樣子。總之等他終于離開那塊區域時,瑪麗絲大大地松了口氣。
“不是煤氣燈的問題。至少惠特比先生的意外不是因為煤氣燈出故障了。”
“不要告訴我你懷疑是樂團裡的人幹的。”格雷格森雙手交疊在胸前對着福爾摩斯說道。
“我沒這麼說,”福爾摩斯摸摸下巴,神情專注地凝視着還留着水漬的地闆,“但你還是得把口供收集好,警官。今天晚上音樂廳裡的演出取消了嗎?不行,牧師,你要發個公告說演出因為意外推遲到明天晚上,一定要對外宣稱無人傷亡。演出的地點是聖詹姆斯音樂廳吧?”
“是的。”
“那等我有了想法以後就去音樂廳裡找你。記住,如果我還沒到就不要急着開始演出。格雷格森先生,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瑪麗絲感覺自己又跟不上福爾摩斯的思路了。為什麼她能看見他所看見的一切事實,卻不能像他這樣迅速地推斷出事實之間的聯系呢?
福爾摩斯把瑪麗絲拉到一邊,問她:“你明天下午有空來貝克街嗎?”
“有空的。”
“太好了,那請你下午三點前過來一趟,到時候我要你幫助我驗證幾個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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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瑪麗絲剛吃過午餐就去了貝克街31号B。這倒不是因為她想趕緊知道案件的進展,而是出于某種私心。她一直想感謝福爾摩斯為她安排了牛津街的住處,卻找不到合适的機會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送出去,不過現在以格倫·彭布羅克的身份,她覺得這件事情可能會容易許多。話是這麼說,在看見那門上熟悉的金色字樣時,她還是感到一陣翻江倒海的緊張。
“你終于回來了,彭布羅克先生,”哈德森太太熱情地接待了她(好心的房東太太早就知道了她的新身份),幫她把外套脫下來挂到門廳的帽架上,“福爾摩斯先生又在搗鼓他那些會爆炸的實驗!能麻煩你去開下窗嗎?我可不想像上次那樣被奇怪的臭味熏到。”
瑪麗絲一口答應了,快步走到樓上的客廳裡。福爾摩斯正坐在凸肚窗旁邊他的書桌前,手上拿着一根長長的膠頭滴管。
“啊,彭布羅克,你來的可真早,”福爾摩斯頭也沒回,伸手用滴管指指他身後的扶手椅,“請你等我一下,馬上結晶就能析出了。”
瑪麗絲把窗子開了條縫,在扶手椅上坐下來看福爾摩斯做實驗。桌上有一大堆奇形怪狀的玻璃器械。瑪麗絲覺得化學家們肯定都是天才,因為普通人是想破腦袋都不可能想到要把玻璃燒制成這種形狀的。
終于,福爾摩斯彈了彈手上的試管,在看到底部的沉澱時搖了搖頭,随手把試管丢到一旁的燒杯裡去了。
“恐怕我還是想的複雜了點。”
“你是說樂團的案子?”
“對,我在想兇手是怎麼讓火焰精準地燒起來的。這樣,彭布羅克,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幾個試管洗了?别害怕,這些試劑不會燒起來。”
瑪麗絲接過試管刷,看見幾個玻璃瓶上貼着的标簽,還是有些擔心地問道:“如果試劑滴到手上怎麼辦?”
“注意一點就好了,”福爾摩斯說着伸出手,上面貼滿了橡皮膏,“不然就會像我這樣。”
瑪麗絲低下頭笑了笑,去看試管底部深藍色的溶液。這顔色讓她想起了蘇賽克斯的海。用水稀釋後溶液變成很淺的藍,隻在試管壁微微顯露出來,像是晴天夜晚的皎皎月華。
“王小姐。”
瑪麗絲回過神,這才發現福爾摩斯一直在等她的試管。她嘟囔了幾句抱歉的話,把溶液倒進廢液缸,洗幹淨試管遞過去。
福爾摩斯接過試管,盯着她看了幾秒才重新面向桌子繼續實驗:“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們女人腦子裡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