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霧記憶中忽然湧現出一個女生,赤裸着,血淋淋地躺在地上的片段。
先前腦子裡就一直閃現,但她一直看不清晰。
這次,她終于能看清主人公的臉,也回想起了所有。
那是她剛上高中的事情,她記得班裡有個叫陳小雨的女生,總是坐在教室角落,劉海長得遮住眼睛。她成績很好,但說話聲音很小,會在美術課上畫很漂亮的蝴蝶。
林昭霧記得,有一次去陳小雨家送作業,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屋裡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前幾次好歹是第二,這次就掉到第三了。”男人粗粝的吼聲穿透門闆,“你看看人家第一第二拉你多少分!”
“我告訴你,所有人都隻會記得第一,沒有人會記得第二,更何況你還是第三!”
接着是玻璃杯砸在地上的碎裂聲,和陳小雨母親帶着哭腔的勸阻。林昭霧站在門外,手裡攥着作業本,沒敢敲門。
後來,班主任當着全班的面,把陳小雨的試卷摔在地上。
“你這成績怎麼下降這麼多?”老師冷笑,“你看看這是你的成績該錯的嗎?”
“你爸媽還讓我多指點,要我說,女生就是沒有男生後勁大,天賦高。”
“想想你曾經多輝煌,是不是跟男生鬼混多了?你可别學他們,他們隻是不愛學,學起來分分鐘趕超你。”
全班鴉雀無聲,隻有林昭霧站起來為她說話,或許是陳小雨怕連累她,隻是一直讓她别說了,她低着頭,手指死死揪着校服下擺,指節泛白。
林昭霧記得那天的夕陽特别紅,把教室照得像浸在血裡。放學時,她看見陳小雨站在天台邊緣,赤裸着,明明沒有翅膀,卻像一隻終于要飛走的蝴蝶。
她拼命跑上去,可還是晚了一步。
真正想死的人,根本不會留下任何能讓别人救她的時間。
最震撼的是,她隻留下兩句話,當作遺憾:
“你總說我身上所有東西都是你施舍的,包括我的命。
那我就什麼都不要了,連同我的命,一起還給你。”
那天,第一次見到這麼多血的林昭霧,直接昏了過去。
原來這才是她轉學的真正原因。
林昭霧捂着臉,嗚咽着哭。
江彌不明白她到底怎麼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林昭霧哭成這樣,于是她也學着林昭霧,回抱她。
“我會幫你讨回公道的,”林昭霧擦幹眼淚,“即便是用不正規的手段。”
“好,都可以,”江彌被她哭得,短暫地忘卻了自己的悲傷,隻剩下安慰她的想法,“你别哭了。”
林昭霧将江彌送回家,自己也心急着,想回家找林安問清楚。
她一進家門,就不管不顧地撥通了林安的電話。
她不敢打擾媽媽,祁娅和她隔着時間差,本來由于工作睡的時間就很少,林昭霧不想因為自己的小事,打擾了她的睡眠。
林安的電話一般不會靜音,方便林昭霧和祁娅能夠第一時間找到他。他知道,沒什麼大事,他們不會随便撥通他的電話。
而他不想錯過任何他們人生中的大事,所以隻要打了,不管多忙,他都會接。
果然。
沒響兩聲,電話就被接通。
“什麼事?”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林昭霧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我為什麼轉學?”林昭霧直接了斷地問。
對面沉默了兩秒,接着低沉的聲音傳來。
“你想起來了?”
“嗯。”她帶着哭腔。
“就是你想的那樣,”聽見她的哭聲,林安輕皺眉頭,聲音卻放的很輕,難得的溫柔,“醫生說你接受不了那件事情,大腦開啟了自動保護機制,忘卻了那段記憶,并且還美化了。”
或許是怕她太傷心,林安補充道,“不過,你現在已經查不到這個學校的存在了。”
從她出事的那一刻起,這個學校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校長冷處理,不惜利用一切想将這件“醜聞”壓下來,畢竟這件事和那個班主任脫不了關系,但他們偏不讓他如意。
祁娅第一時間買下了那塊地,安置好學生和其他沒犯錯的老師,就啟動工程,瞬間将那個給女兒留下了極大心理陰影的學校,夷為平地。
從此,一個建立足有百年的學校,消失匿迹。
正好林安也受到了調動,順其自然離開了那個令林昭霧傷心的地方。
“放下那些改變不了的事情,專注現在。”
“嗯。”林昭霧想起江彌,一陣後怕,要是江彌也想不開怎麼辦?
“那你能幫我開除一個老師嗎?”她問,”我們學校的。”
她這話一說,林安大概能猜到她為什麼突然想起那段灰暗的記憶了。
“說,”林安見她沒那麼傷心了,心情好了不少,“這點小事,還攔不住你爸。”
林昭霧言簡意赅地講述了周時遠的一些惡行,沒過多提及江彌。
林安應下。
他的辦事速度驚人的快,林昭霧第二天就聽說周時遠離職了,具體原因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