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們一來一回,對話間有種第三人插不進去的熟稔感。
宋沐言瞥了眼手表,很知趣地說:“那我先走了,再見。”
說完便起身離開。
林昭霧這才察覺到自己剛剛完全忘了他的存在,還有江彌。
“诶?江彌呢?”她轉身才發現桌上隻剩下一個空盤子,人卻早已沒了蹤影,“我那麼大一個好閨蜜呢?”
“别大驚小怪了我的大小姐。“江彌從拐角出來,大老遠就聽見她的呼喚,“我記得剛剛跟你說了我去廁所了。”
她剛剛忙着跟江逾白說話呢,根本沒注意她說了啥,隻顧着答應了。
“一看你就沒認真聽我說話。”江彌看她聊得投入,自己在旁邊和宋沐言大眼瞪小眼,好生尴尬。想搭話,又不知從何說起,她隻好低頭吃甜點,在手機裡翻來翻去,假裝自己很忙,實則無人給她發消息。
甜點吃完了更無所事事,隻好去假借去廁所,躲一下,不然坐在離宋沐言那麼近的位置,她的小心髒快受不了了。
林昭霧有些心虛,拉着江彌搖了搖,嘴角扯起一抹賠罪的笑容:“對不起嘛,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她拉着江彌作勢要走,轉頭跟面前的少年道别:“江逾白,再見!”
話音裡帶着笑意,明媚開朗,是獨屬于少女這個年紀的活力,從四面八方向他滲透,無處可躲。
江逾白。
他一時有些征愣,很久沒人這樣叫過他了。
從十歲開始,每到一個學校都沒人敢靠近他,老師也從不會點他名,大家都當他不存在。
或許是因為他看起來很陰暗,不好相處,也或許是因為見過太多次他被陸臨川羞辱卻袖手旁觀,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不敢直視他。
忽視他,并不會影響他們正常的高中生活,這才是聰明人的選擇。
這很正常,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沒有人會為了别人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但她,好像憐憫之心有點過于泛濫了。
“這位客人,等一下。”店員小姐姐見他收拾東西要走,急忙叫住他,“這是你的奶茶。”
茉莉奶綠,江逾白的眼神落在他手中的奶茶上,沉默半秒,才伸手接過。
“是剛才那位美女給你點的。”語氣調侃,眼神裡充滿“年輕真好”的羨慕。
“謝謝。”他垂下眼眸,鴉羽般濃密的睫毛擋住了眼中的思緒。
走出店門,夕陽斜下,暮色降臨,熾熱灼人的溫度漸漸褪去,隻留下溫和的餘溫,舒适溫暖。事間萬物都被籠罩着。
當然,也包括他。
江逾白低頭抿了一口奶茶,入嘴的第一感覺就是甜,甜過頭了。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過甜的奶茶在舌尖凝成黏膩的糖漿。
咬着吸管又喝了一口,芋圓滑過齒列時帶着異常的韌勁,像是要把甜味永遠留在口腔裡。
他面不改色地吞下這一口,才将奶茶拿近了看,标簽上寫着:十分糖,少冰,兩份芋圓。
難怪。
她口味這麼獨特的嗎?
即便喝不慣太甜的東西,他還是接着喝。在路邊順手買了瓶礦泉水,這才慢悠悠地朝着網吧方向走去。
……
“十分糖?!”江彌雙眼瞪大,掩不住地驚訝,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謀殺呀?”
但林昭霧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對呀,我還給他點了兩份芋圓呢,我簡直是人美心善!”
“某種意義上來說,确實是。”她眼睛亮晶晶的,江彌百般确定,她确實不是在整蠱,才昧着良心誇她。
江彌能猜到她應該是沒喝過十分糖的。一般她們喝奶茶都點的三分糖,甜度剛剛好。她盯着閨蜜得意的笑臉,突然想起上周被十分糖奶茶支配的恐懼——那種甜到舌根發麻的滋味,讓她灌了一整瓶礦泉水才緩過來。
所以她的心意,可能也要被江逾白辜負了。
“不過,你為啥會給他點這麼甜的?”琢磨片刻,沒想懂,她覺得林昭霧有時候腦回路太清奇了,自己根本跟不上。
比如她為什麼那麼關心江逾白的住宿問題,為什麼給他點奶茶,又為什麼明明是一番好意,卻搞得像是在整蠱人一樣。
“可能……是覺得他生活太苦了。”在家人寵愛中的林昭霧,從小衆星捧月,沒吃過什麼苦,也沒見過他這麼苦的人。她沒什麼其他想法,隻是想做就做了。
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飄忽不定,卻還是被江彌精準捕捉。
“所以……你是在可憐他?”
她的語氣聽起來好像隻是日常中随口問出的一句話,可林昭霧卻覺得,她應該不希望自己給出肯定的回答。
“不是。”林昭霧覺得可憐這個詞,以她的處境來說,是否太過于高傲了。她斟酌一下,才說出了一個更适合的詞,“應該算是心疼。”
她突然拽住江彌的衣袖,“你剛剛看到他吃蛋糕的樣子了嗎?”
“啊?”江彌哪有空看,她淨盯着宋沐言了。
“像隻餓了三天的流浪貓!”雖然沒有狼吞虎咽,但是能看出他很餓。
“可憐流浪貓的人隻會感歎一句它好可愛,然後摸摸它就轉身離開。但心疼不一樣,心疼是會想給它買火腿腸,即便附近沒有超市,也會不計後果。”
“而且,十分糖是奶茶店的上限,可不是我林昭霧的上限。”她隻是希望,江逾白以後的人生,也能擁有能夠突破上限的甜。
被她釋放的情緒所帶動,江彌也從剛才那股莫名的情緒中脫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