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強烈的無力感湧上心頭,鼻子酸酸的。
林昭霧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如此難過,身臨其境的難過,如同自己真正經曆過。
她還從來沒有這麼束手束腳過。
想幫的人幫不了,想做的事做不了。
但她現在有一件事能做。
她擡頭望向遠處的超市,差不多400米的距離被雨幕模糊成一片。這雨勢,要是剛莽過去,落湯雞就是她最好的結局。
不管了!
她猛地脫下校服外套往頭上一蒙,毫不猶豫地沖進雨裡。冰涼的雨水瞬間浸透襯衫,布料黏在背上的感覺讓她打了個寒顫。但她的腳步絲毫沒停,粉白的運動鞋踩進水窪,濺起的泥水打濕了白襪,在上面留下了不少泥點。
江逾白手裡拎着購物袋,份量很足,細小的兩根帶子将他的手勒出紅印,仔細一看還有點缺氧發紫。
但他注意力似乎不在這裡,隻是靜靜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彷佛與這場雨融為一體。
直到思緒被身旁一陣窸窣聲打斷。看着雨中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他感歎:這是餓瘋了嗎?
雖然不知道她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但如果是她,那麼做出什麼行動,他都不會驚訝。
她肯定有她的道理。
退一萬步說,跟他又有什麼關系?
哦,好像還真有點關系。
江逾白才想起,她頭頂,貌似是他的衣服。
“想淋雨倒是把衣服還我啊。”他輕聲抱怨,目光一直盯着那個方向。
幾分鐘後,少女撐着傘。她氣喘籲籲地停在他面前,發梢滴着水,濕漉漉的劉海黏糊糊地貼着額頭,平時愛美的她此刻毫無形象可言。
但她好像沒有多在意,隻是獻寶似的舉起一把粉色雨傘:“給你!”
傘沒有被打開過,隐約能看出上面有一些圖案。江逾白愣在原地,目光所及是她撐在頭上的粉嫩美樂蒂雨傘,心裡隐隐升起一股不安的預感。
“早點回去,能少挨幾句罵吧?”林昭霧把傘往他手裡塞,冰涼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腕,凍得他一顫。
江逾白垂下眼睛,過長的劉海遮住了表情,也抹去了眼裡的萬千思緒。
雨水在他們之間形成一道透明的簾幕,空氣彷佛凝滞。
半晌,他接過傘,聲音啞得厲害,“謝謝。”少見的多問了一嘴,“但是,有必要嗎?”
于她而言,他不過是個陌生人,甚至是一條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下賤的野狗。
他身上,除了那件廉價的衣服,再無其他。
在他身上投入精力,顯而易見,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就像石子投入大海,驚不起半分波瀾。
所有,有必要嗎?
“有啊!”林昭霧甩了甩頭,像隻淋濕的小貓一樣,将多餘的水甩出去,眼睛亮得驚人,“我已經讓我爸爸請假了。”她頓了頓,突然笑起來,嘴角是一個很狡黠的弧度,“托你的福,我回家喽!”
她家本來離學校也不遠,開車十幾二十分鐘就能到。
要是能選擇回家待着,誰還願意來學校啊。
“而且,”她突然湊近,“你剛才是在關心我對吧?”
“挺會腦補。”江逾白别過臉去,耳尖卻泛起可疑的紅暈。
可惜,這大好美景此刻并沒有人關注。得到這樣的回答,她也不意外。
林昭霧看着手裡濕透了的外套,猛地想起這好像不是她的,是江逾白的!
“對不起啊!我拿回去洗幹淨給你帶來。”
濕透的衣服冰冰涼涼地貼在她肌膚上,裙子下擺貼在大腿根,林昭霧冷得牙齒都忍不住顫抖。
她也不多說,轉身向着校門口小跑着去。
江逾白打開手裡的傘,果不其然。
邊緣粉嫩粉嫩的,裡層是透明的,上面有一堆Hello Kitty小貓,和一堆小星星裝飾。
是一把少女心很足的雨傘。
看來他的預感很是準确。
但他還是撐着傘往教學樓走去。
其實,他有沒有按時回去,都會挨罵。
這場雨,就像是給他布了一個死局。
陸臨川知道他沒帶傘,他不想淋雨,使得這個死局沒有破解之法。
有句成語叫做“懷璧其罪”。對他來說,活着就是罪。
江逾白站在高一教學樓的走廊上,雨水順着傘面滴落,輕輕抖落雨水,整理傘面。他低頭看着手中那把粉色雨傘,傘面上Hello Kitty的笑臉在昏暗的走廊裡顯得格外刺眼。
将雨傘扣好,他并沒有立馬回到教室,得找個地方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