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臨川市,氣溫回暖,天氣逐漸悶熱,已經到了穿短袖的季節。
天色不早,近黃昏。放學後大家都歡聲笑語地着收拾書包回家。這時候走廊上人流量肯定很大,林昭霧不想擠在人群中,否則會被香水和汗水混雜在一起的氣味淹沒。
林昭霧站在窗邊等待人群散去。轉學第一天還算順利,她和新認識的江彌一起走向校門。
快到校門口時,林昭霧敏銳地感覺到氣氛有點詭異。明明周圍還有人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卻安靜地出奇。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在中央,有些畏懼又帶點好奇。
林昭霧也不自覺跟随她們的視線看向前方。
那是幾個鬼馬少年,和他們的……跟班?
她的目光掃過領頭的那個人,他染了一頭藍毛,右耳上打了一排耳釘,本來是極具性張力的裝扮,被那張平平無奇的臉硬生生襯出性縮力。身後緊跟的幾人也風格各異,但也都不好看。
除了末尾那個男生。
他頭發濃密烏黑,額前碎發稍長,擋住了眼睛,讓人看不清長相。
身高相比于其他幾個少年,矮上一大截,異常瘦弱,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跟他們格格不入。
感覺像被虐待了一樣,林昭霧這樣想着,接下來的場面就迫不及待地向她證實了她的猜測。
領頭的鬼馬少年陸臨川停了下來,似是又想到一個捉弄人的鬼點子,他朝其他幾人說:“把你們的書包丢給他,反正你們也不寫作業,讓他背回去,第二天再給你們背來。”
其他幾人見狀,馬不停蹄地将自己身上的書包都丢給末尾那個看着像跟班的少年。
對他們來說,這樣既不會累着自己,還能向陸臨川獻一波谄媚,何樂而不為呢?
三四個書包接連砸向江逾白,他沉默地接住,懷裡的重量讓他踉跄了一下。
“東西都拿好,掉一個你就等死吧。”
陸臨川威脅的話語傳進他的耳朵,他緩緩擡起眼簾,目光平靜如水。什麼也沒說,隻是伸出手,沉默地抱着。
少年的臉被擠在裡面,走動的時候時隐時現。
不管他們罵什麼,男生都沒開口說話,隻是把書包往上托了托,這個動作成了激怒陸臨川的導火索。
“啞巴?”陸臨川嘴角揚起一抹笑容,譏諷的話語如同家常便飯,一句一句往外甩,“難怪沒人要,你這樣的放我們家當奴隸都得倒貼錢!”
“晦氣!”似是為了應景,他朝江逾白腳邊的空地狠狠啐了一口。
唾沫砸在水泥地上,發出令人不适的聲響。
江逾白的腳步頓了一下,但很快又繼續往前走。校服後背被書包帶勒出深痕,懷裡堆積的書包更是比他人還大,可他脊背筆直,像一根折不斷的枯枝。
“陸哥,他就是一條沒人要的野狗,不值得你跟他動氣。”一直跟在陸臨川後面的周耀終于找到了找到插嘴的機會,趁此獻媚。
其他人見被他搶了風頭,也不遑多讓,一人一句。
“就是,賤種一個,我都怕你跟他說話沾了晦氣。”
“要是實在不爽,我們幫你再教訓教訓他?”
林昭霧的手指攥緊了書包帶,這些讓人生理不适的話語,她再也不忍心聽下去。
确定以及肯定,他們這是在霸淩。
她突然松開了江彌的手,一個箭步沖向前,卻被死死拽住手腕。
“你别沖動!”江彌壓低聲音,“他家裡……”
“我管他家裡幹什麼的!”林昭霧扯了扯手腕,想從她的束縛中掙脫出來,聲音都在發抖,“憑什麼這麼欺負人?”
扯了兩下,沒扯出來。
林朝霧低頭去看。
在接觸到江彌眼神的一瞬間,她的理智瞬間回籠。
她看見江彌的手在微微發抖,拽住她手腕的力氣卻絲毫未減。少女往日明亮的眼睛裡此刻盛滿了恐懼,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昭霧。”江彌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對着她搖了搖頭,眼神裡帶着一絲祈求,“别管。”
林昭霧這才注意到,周圍看熱鬧的同學不知何時都散開了。幾個女生躲在遠處的樹後,不時往這邊張望,又很快縮回頭去。
她轉過身來,重新看向江彌。嘴角揚起一抹張揚的弧度,夕陽的餘晖恰好落在她的側臉上,将她的笑容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
“怕什麼?”她輕輕拍了拍江彌的手背,指尖帶着令人安心的溫度,“誰還沒點背景了?”
肆意張揚,晃人眼球。
莫名地充滿安全感,江彌不自覺松開了攥緊她的手。
林昭霧讓害怕牽扯到江彌,她讓她躲起來,自己則是快步向前。
“這麼多人欺負一個,挺能耐啊。”她看着身後快被壓彎的少年,聲音清脆地劃破凝滞的空氣,“我尋思新中國已經沒有奴隸了,你們自己沒長手嗎?”
“現在小學生都知道自己的東西自己拿。”
陸臨川聞聲轉頭,即将脫口而出的髒話被一下咽回喉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