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的氣氛驟然繃緊。
眼看火藥味越來越濃,邱千輕輕推開椅子站起來,“班長,能給我看看去年的服裝照片嗎?我争取自己湊一套。”
“當然可以!”于恒如釋重負,連忙掏出手機翻找相冊。
去年運動會的畫面躍入視線——白色連帽外套鑲着明黃的條紋,搭配一字領的齊腰T恤,下身是銀杏葉形狀的金黃色短裙,滿滿洋溢着青春活力。
邱千仔細端詳片刻,聲音有些猶豫,“這樣的衣服我也有一套,就是不知道材質和小LOGO是不是一樣的。”
“真的?材質和LOGO都沒關系,反正你走在隊伍中間,場外根本看不出來。”高蔔漸抹了一把汗,總算圓滿解決了。
再争執下去,都怕季絮和沈琛打起來,住在明淮區的少爺和小姐他一個都不敢得罪。
很快就上課了。
沈琛轉過頭,幾次想說什麼,但邱千都聚精會神地聽課,沒看他一眼。
終于熬到下課,他像根彈簧似的蹦起來,敲了敲邱千的桌子,“少逞能,把尺碼給我,今天去給你訂一套。”
“什麼?”邱千慢了半拍,過了兩秒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不用的,謝謝你。”看着沈琛,她微微彎起眉眼,“我真的有一套差不多樣子的衣服。”
“那、随便你。”沈琛耳尖微紅,抓起本書胡亂翻起來。
邱千并非逞能,她說的是真的。
社會上各大公益機構都會給福利院捐款捐物,去年就收到了這麼一套衣服。當時,院長覺得質量和款式都不錯,她穿着又合身,就留了下來。
想不到,竟然和1班的入場服一樣,又那麼巧,季絮的找不見了。
這套衣服是定做的,市面上并沒有流通。邱千隐隐有種懷疑,難道這就是季絮捐出來的?
不然,依照她的為人處世,肯定會大大方方同意。可如果真是季絮捐的,她穿出來,會不會不合适?
糾結片刻,邱千忽然驚覺,最近好像總是患得患失,以前她根本不會在意這些瑣事。可現在,似乎隻要事情與季絮沾邊,她便會格外在意,波瀾起伏。
但她也不願深想,算了,早點睡,明早還要起來跑步。
……
寒露過後的清晨,涼意沁骨。
邱千掙紮着離開溫暖的被窩,寒意立刻如潮水般漫上肌膚。推開宿舍大門的瞬間,凜冽的北風迎面撲來,像一堵無形的牆将她逼退。
她打了個寒顫,急忙返回宿舍。翻箱倒櫃找出件黑色搖粒絨馬甲套上,這才重新出門。
出門有些晚,到操場上時,沈骥已經在跑圈了。
寬大的校服被晨風掀起,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脊背線條。半明半暗中,他的背影顯得格外修長,像是要融進這片朦胧裡。
邱千不自覺地放緩腳步,慢慢跟在沈骥身後。望着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心頭泛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或許在她的生命中,沈骥僅僅會短暫地停留這一年。
畢業後,他們便會如同兩條相交又迅速分開的射線,在各自的人生跑道上漸行漸遠,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一片落葉打着旋兒落在她腳尖前。可還沒來得及看清葉脈,一陣疾風就卷着落葉消失無蹤。
“今天這麼晚?”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邱千心頭一跳。
沈骥不知何時已經折返,此刻正在她身後半步之遙。晨跑後的呼吸還帶着微微的急促,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
邱千的臉不知不覺就紅了,“我起來晚了。”
“嗯。”
沈骥沒有再加速,而是和她并肩慢跑。少年身上清冽的氣息,混着晨跑後的熱度,在微涼的空氣中格外鮮明。
邱千不自覺地繃緊身體,心跳突然就亂了節奏。
又跑了小半圈,沈骥依然保持着與她同步。晨風裹挾着少年身上的息,若有似無地萦繞在鼻尖。
邱千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這微妙的距離。
這是她第一次在教室之外,與一個男生如此近距離獨處。胸腔裡的心跳聲大得驚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沖破肋骨的束縛。
“運動會……報項目了嗎?”她終于打破沉默,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風聲淹沒。
“3000米和鉛球。”沈骥的回應混着晨風傳來,低沉而清晰,“你呢?”
邱千猛地停住腳步,詫異地睜大眼睛,運動鞋在塑膠跑道上擦出輕微的聲響。
“我也是鉛球和1500米。”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裡帶着不可思議的雀躍。
第一縷朝陽穿透雲層,金色的光芒傾瀉而下,整個世界忽然鮮活起來。
“真巧。”沈骥微微側首,額前的碎發在陽光下泛着淺棕色的光澤。
“其實我完全不會擲鉛球,”邱千不自覺地放松下來,嘴角揚起小小的弧度,“隻是因為不能空項才報名的。”
“一樣。”沈骥忽然笑了,眼尾漾起細碎的紋路,“我是打賭輸的。”
邱千顫了顫睫毛,那些曾經模糊不清的瞬間,在這一刻突然明朗起來,就像晨霧散盡後豁然開朗的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