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灰，像是被揉碎的鉛雲浸透了整座城市。

厚重的雲層常年低垂，壓得天空隻剩渾濁的灰調，陽光仿佛被蒙在毛玻璃後，掙紮着透出幾縷微弱的光。

但今天雨後的倫敦像被重新上色的水彩畫，磚紅色屋頂在陽光下泛着濕潤的光澤。

Jennie拉着崔海恩跑過小巷時，積水濺起細碎的水花，打濕了崔海恩的小腿襪。

“慢點……”

崔海恩喘着氣提醒，卻忍不住跟着笑起來。

Jennie回頭時發梢甩出的水珠劃出閃亮的弧線，有幾滴落在崔海恩臉上，帶着洗發水的香氣。

轉過最後一個彎，康河的水面像被揉碎的橙金色綢緞。撐篙人戴着寬檐草帽，木槳攪動河水的聲響混着遠處禮拜堂傳來的管風琴聲。

雲層裂開一道縫隙，夕陽像熔化的黃金傾瀉在河上，整個水面燃燒起來。

匆忙的行人，古老的教學樓，還有她們兩個年輕熱烈的女孩，仿佛都成了金色的剪影。

“天呐……”

崔海恩不自覺停下腳步。她曾在社交平台上見過無數次倫敦日落，但此刻牽着她的手望着她含笑的Jennie——這是隻有她才能擁有的，其他人再不會有機會看到。

Jennie悄悄松開一直牽着的手，假裝整理被風吹亂的頭發。

她的指尖還殘留着崔海恩掌心的溫度，那種溫暖的觸感讓胸口發脹。

趁崔海恩專注拍照時，她偷偷将兩人之間半步的距離縮短成衣角相觸。

“Chet Baker的《I Fell In Love Too Easily 》”Jennie突然遞來一隻無線耳機，“你聽過嗎？”

鋼琴前奏和溫柔的女生在同一時刻奏響，像雨滴落在運河裡。

I fall in love too terribly hard,

我愛得那麼深沉，

My heart should be well schooled,

我應該吸取教訓，

Cause I've been fooled In the past,

因為我受到過傷害，

But still I fall in love so easily,

但我仍然選擇義無反顧地去愛。

當歌手唱到“義無反顧的去愛”時，Jennie裝作被遊客撞到，順勢将頭靠上崔海恩的肩膀。

她屏住呼吸等待被推開，卻感覺到崔海恩悄悄調整了站姿讓她靠得更舒服。

Jennie的嘴角抑制不住的揚起快樂的弧度，毛茸茸的腦袋在崔海恩肩膀上蹭來蹭去。

崔海恩沒說話，溫柔地看着她亂動。

夕陽緩緩下沉，散發着柔和卻耀眼的光芒。

遠處的山巒被鍍上金邊，海面波光粼粼。

教堂的鐘聲在六點準時響起，驚起一群鴿子。

Jennie數着鐘聲，希望時間能走慢些。

她感覺到崔海恩的手指在橋欄杆上輕輕敲着節拍，偶爾碰到她的手背又迅速離開，讓她想到謹慎的含羞草，羞答答的張開又合上。

随着夕陽繼續下墜，日落來到最精彩的階段，天空的色彩愈發絢爛。

橘色與紫色交織，雲層被染成瑰麗的粉紫色。

Jennie突然把她随身攜帶的小巧膠片相機塞給路過的大學生：

“請幫我們拍張照！”

她拽着崔海恩站到橋中央，卻在快門按下刹那轉頭凝視對方的側臉。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崔海恩也轉過頭來。

照片定格了Jennie眼中的快活與自在，和崔海恩微微發紅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