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飛快轉移話題,納爾森敢怒不敢言,在旁邊瞪着他。
傑拉德掃視周圍,說:“借一步說話。”
三人于是走進了林子裡,等附近沒什麼人後,傑拉德才說:“老師,你可以調一批驅魔師在附近五百裡内找那三個人麼?”
他将在倉庫的所見所聞和自己的猜測全都告訴史蒂夫,史蒂夫聽完眉頭一皺,點頭:“可以是可以,但那三個人的特征……”
這幾年選上的鎮魔人雖然都有記錄在案,但資料少得可憐,相貌什麼的也沒有專門畫過。
傑拉德說:“我可以提供。”
畢竟是一起生活了那麼久的,外貌什麼的他多多少少也能畫,隻要能盡快能找到那幾個人,他都能盡力配合。
就算他們已經死了,也要讓他親眼看到屍體他才會死心。
“行。”史蒂夫爽快答應後,準備走人的時候又突然停了下來,“還有一件事,傑拉德。”
“是,史蒂夫老師。”傑拉德聞言,擡腳的動作一頓。
“也沒什麼。”史蒂夫摸了摸自己後腦勺,視線漂移不定,“等會你盡快把那幾個人的臉畫出來,明天早上你就去圖裡瓦。”
傑拉德臉上一滞:“明天?”
他沒想到這麼快,還以為要再晚幾天才走。
史蒂夫瞄他兩眼:“招生這兩天結束,你到學院的時候估計已經晚了一點。雖然你是我欽定的學生,但我不可能時時幫你,我隻能給你機會,但能不能抓住機會還是看你。”
見傑拉德沒說話,他補充道:“這裡你也不用擔心,事情一有進度老師我肯定給你寫信。大不了,學院每年都有外出驅魔曆練的名額,你自己也可以想辦法去争取。”
史蒂夫言盡于此,傑拉德也知道不能太麻煩别人,隻點頭稱好,然後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始終有股隐隐的不安淤積在心頭。傑拉德問:“納爾森,你也回圖裡瓦?”
跟在他後面的納爾森搖搖頭,回答:“我已經是老師的助、助手了,不用回去的!”
傑拉德過了幾秒後又問:“是不是隻要得到外出驅魔名額就能一直待在外面。”
“嗯。”納爾森點頭,“但是,但是名額有限,學院隻、隻會從最優秀的前十名學子中挑挑挑選。”
傑拉德若有所思,問:“外出曆練對驅魔師很重要吧,為什麼名額會有限制?”
“不,不一樣的!”納爾森磕磕絆絆地解釋道:“你說的那是、是普通的曆練,需要在學院的帶領下,而且不能随便,随便外出……但我剛、剛才說的那個可以,是為了培養養養、培養!宮廷驅魔師的!”
也就是說,想要回到這裡繼續找人,就不能是參加普通外出驅魔任務,因為學院會有規定的活動範圍,不能随便外出,顯然和傑拉德需求不符。
那就隻能去競争那十個名額中的一個了。
他點點頭,表示明白:“謝謝,納爾森。”
納爾森紅了臉,朝他腼腆地笑笑:“不、不用客氣!師師弟。”
這會兒,布萊恩已經讓手下給他們三個搭好了帳篷,進去就能直接用。
晚點時候,史蒂夫派人給他送來了紙筆。案頭點了一盞明亮的油燈,火光婆娑倒影在帳篷上跳動,他在桌邊坐下後開始寫寫畫畫。
等全都畫完注釋完,傑拉德不由打了個哈欠,親自将畫像送到史蒂夫的帳篷才回來睡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好像就再也沒有做過噩夢了,之前似乎一直被一個夢困擾。
是什麼夢呢?
……算了,想不起來。
他困倦地閉上眼睛,任意識沉沉墜入夢中。
—
“圖裡瓦的天氣和這裡可不一樣,記得要及時增減衣服,别生病了。學院裡有食堂想吃什麼不用省,錢不夠就給我寫信。
要是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你就拿着這個去找院長格裡芬,他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幫你。但是你也别找他太勤,不然他該罵我濫用職權了。”
“好的,老師。”
馬車在森林外等了好一會兒了,傑拉德接過自己的包袱——裡面有進城的信物,路上吃的面包,生活費,以及史蒂夫的身份牌。
他踏上車前闆,掀開車簾子跨進去,然後從四四方方的車窗往外看。
此時史蒂夫和納爾森比他矮了一個頭,兩人在雪地裡站着,顯得身形有些單薄。
“你們回去吧,老師,納爾森。”傑拉德想了想,說,“我會照顧好自己。”
納爾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圈有些紅,但沒有說話。
史蒂夫大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對車裡的傑拉德道:“有空就給納爾森寫個信,我們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回去,省得他以後天天在我耳邊念叨你。”
“嗯。”傑拉德朝他們露出一個發自内心的微笑。
他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真心笑過了,不知道這個笑容會不會很僵硬,有沒有帶給納爾森一點安慰?
車輪緩緩開始滾動,納爾森急忙抹了抹眼睛,往前追了兩步,朝他喊道:“傑拉德,再見!”
“再見!”
“再見……”
納爾森不知道喊了多少聲,直到馬車駛離了好一段路他的聲音才漸漸地聽不清了。
傑拉德将手探出窗外往後揮了又揮,大概是被氛圍感染,心裡也好像被什麼揪着似的,酸酸麻麻的。
等再也看不到後面那兩個小黑點時,他才收回手,頭抵住牆慢慢歪向一邊。
這個角度,目光正好可以透過車窗看到外面的景色。白茫茫的雪景在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上飛速流轉,像是水面上微不可查地撐開一點漣漪。
上次背井離鄉,好像也是這幅場景。
但這次,他有好好想過自己的未來。
傑拉德,就這樣乘着一路融化的飛雪直達圖裡瓦,去見一見書上描述過的、王都的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