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走近那株古樹,忽然就見到樹上柔軟垂落下來的藤枝很緩慢地随着風飄拂起來,有意無意一樣,往他的方向遞出一枝樹藤,像是要輕柔地撫觸他的臉頰,又像是戀人貪戀地要牽起他的手。
虞思映僵住了,他閉上眼睛,非常非常用力。雖然,雖然說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早就知道這個事實,但是,畢竟是古今如夢,何曾夢覺,像這樣的每一次,雖然早就嘗夠了從山巅瞬間跌落進地罅的失重感,他都還是忍不住要放縱自己去幻想。萬一,萬一,萬一不是隻因為那點無心的風呢。他每一次都會這樣想,如果真的就有那個萬一呢……
風停下來了。他感覺到有新生的嫩葉,穿過了一千年的時間,輕輕地,在額邊一擦就過去了。他不敢動,更不敢睜眼。他實在不知道這些究竟是現實,還是他那杯千年的苦酒裡又釀出來的一場幻夢。他的皮膚上還留着一點細微而無力的麻癢,而他好像覺得自己如果保持着靜止,也隻有保持着靜止,閉着眼,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了,隻有這樣,他才能将一切都固執地凝結成幻想裡才有的模樣,永遠永遠的那個人的模樣。刻在每一絲生命的搏動裡的,是他;飄散在每一片遇見冷雨的輕雲之間的,是他;凍進每一粒飛霰在花林裡穿行的,是他。他在那麼浩瀚的時間與空間裡融化成風,同每一天的朝霞夕照交纏翻飛得濃郁輝煌。
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
如果在這之中還能有一星半點的真實,如果你還記得你曾經的承諾。
如果時間最後并不能洗去些什麼,如果我們最終能夠再無掩飾地行走于天日之下。
願你歸來,縱使……
卻還是,願你歸來。
醉笑陪君三萬場,此去不訴離殇。
人生底事,往來盡是似梭如常。
漸行遠,千裡歸鴻,月落陳枝作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