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仙帶着長徽一起行至一座涼亭之下,正巧是那日被绛仙一樹壓塌的涼亭,重新修繕過後,更顯清雅别緻,已入冬,涼亭之下的池水中已經成了空蕩蕩一片,就連上次幾人所見的殘枝敗葉都已經被清理幹淨了。
池水清澈見底,一隻飛蟲或許是被這清澈迷了眼,一不小心掉進池中,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绛仙的聲音和這圈漣漪一同響起,她問:“長徽公子,你還在找你的兄長嗎?”
長徽頓了頓,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問起這個,雖然他不敢笃定自己看人的眼光,但是以他這些天對绛仙的了解,她絕對不是那種會主動幫人的性格。
但是她既然發問了,自己也不能不說。
他抿了抿唇,道:“自然。”
绛仙露出一個諱莫如深的笑,湊近了些道:“那你之前是不是說過我身上有你熟悉的氣息?現在還有嗎?”
長徽點頭,“有,一直都有。”
绛仙了然。
低下頭拿下自己腰間的挂着的錦袋還有其他随身的東西,問:“現在還有嗎?”
長徽再次點頭:“還有。”
绛仙一挑眉,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幾步。
她這幾步走得莫名,臉上還挂着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饒是内心少有波瀾的長徽,也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
直到他的背靠在朱紅的圓柱上,他才疑惑開口:“绛仙姑娘,你這是?”
“你聞聞,你說的那抹熟悉的氣息在哪裡?”
绛仙湊得越來越近,長徽心中默念得罪,一個閃身離她離得老遠。
他站在亭子的另外一邊,抿唇對绛仙道:“绛仙姑娘,不妥。”
绛仙抱臂轉頭,幹脆懶懶地靠在廊柱上,問:“哪裡不妥?你不是想找你兄長嗎?有線索你就不打算追根究底查個清楚。”
長徽道:“若是其他線索我自然願意,可是……绛仙姑娘此舉不妥。”
說完,他對着绛仙行了一禮,道:“雖說長徽少知人事,但也知曉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
绛仙歪了歪嘴,有些無奈。
“行了行了,不聞就不聞。不過除了這個我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绛仙唇角勾起,“你過來一些。”
長徽一動不動,绛仙等了一會兒後蹙起眉,“你不過來我怎麼和你說?”
長徽還是不動,绛仙煩了,叉起腰:“我這是幫你,你可别不識好歹。”
“可是……”
他欲言又止。
绛仙追問:“可是什麼?”
長徽眼神有些躲閃,慢吞吞道:“謝兄說,讓我不要和你多說話,特别是你臉上出現這種表情的時候。”
绛仙摸了摸臉,問:“為什麼?”
“因為一般這個時候,你就要開始唬人了。”長徽答得确信。
绛仙一聽恨不得把謝如恙給扁一頓,她又不經常唬人!再說,今天她完全沒有唬人的意思好嗎?
可以說她有點私心,但不能說她要唬人玩兒啊!
“今天我不唬你,我是真的要幫你。”绛仙長舒一口氣,道,“既然你不願意過來,那我們就這麼說。我問你,你可還記得上一次我們因為趙袂針鋒相對,謝如許卻突然吐血那事?”
“記得。”
“那你就不好奇,他為什麼吐血?而且除此之外,你就不覺得他的身份有異?”绛仙眯起眼,像隻偷腥的狐狸。
見長徽陷入了沉思,她繼續道,“還有,他嘴上說着患病身弱,可上次妖風吃人一事,自始至終他可從來沒表現出什麼病弱模樣來,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你的意思是……”長徽有些遲疑。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就是你那個失蹤的兄長?”绛仙開門見山。
這個結論并非她信口胡謅,而是日思夜想有理有據的。
其一,謝如許身份有問題這件事顯而易見,但绛仙不解的是,他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直到那夜謝如許說出那兩個字“戰争”時,绛仙才有了一點眉目。
那日去皇宮時她得知大昭立國八百年,至今最大規模的一次戰争就是立國前的那一戰,也就是八百年前,所不難确定,謝如許嘴裡說的戰争就是八百年前的那一場。
他既知曉那“妖丹”并非妖丹,而是怨氣凝結而成的“怨丹”,又把這怨氣的來源說得那般清楚,這說明他的身份一定不俗,功力也一定不弱。
而剛好長徽說自己的兄長失蹤也是在八百年前,又是個山中的神仙,那會不會謝如許的身體裡裝着的就是他的兄長?
其二,長徽剛見面的時候就說自己身上有他熟悉的氣息,謝如許又恰巧能清晰的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身處何地,那會不會他就是靠着那一抹氣息找到的自己呢?
如此整合起來,一切的一切未免太過巧合,讓绛仙不由自主地聯想在一起,然後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
謝如許在十七歲那年生的病,讓他換了魂,現在他身體裡的,正是長徽那位尋找多年的兄長。
绛仙對自己的推測胸有成竹,唯一無法理解的就是自己身上那抹熟悉的氣息究竟是什麼時候沾上的,以及……
他既然都是個神仙了,為什麼還要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