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我不走,你就按我說的這些開藥,挨個給我這些病症治好喽!否則我就賴在這兒不走了。”沒病的男人躲開來請人出去的藥堂小厮,緊抱着案桌桌腿嚷嚷道。
裴一雪眉頭一擰,這兩個人總覺得奇奇怪怪。
想到方才的診斷,男人牙龈舌苔輕微發紅,再結合脈形端直細長,脈勢較強、脈道較硬,切脈時挺然指下、直起直落,他提筆寫下個方子:“火炭母三十克、山栀子十五克、棉茵陳十五克、山楂十五克、夏枯草十五克、桑葉十克、車前子十克……”
寫完他遞給沒病找藥的男人,說:“你的情況,此方最為合适。”
男人松開桌腿接過,滿臉欣喜:“這方子就能治好我的病?”
“自然。”裴一雪示意旁邊的小厮送客,他說的是治男人的病,而并非治男人所說的病。
拿到藥方男人都不用趕,和自己的遠房親戚滿面春風地出了門。
兩個男人七拐八拐,沿途到處張望跟做賊似的,拐過五六條巷子到了裴家藥堂。
自始至終都未發現自打他們從黎明藥堂出來便跟在身後,此時隐藏在胡同口的黎明藥堂的小厮。
那兩男人進去不久,兩名裴家藥堂夥計便從藥堂出來,一路快馬加鞭到了燕城。
“藥來了。”夥計一踏入房門,對房間的人喊道,喊完就大口喘着粗氣,足以見得趕得有多急。
“藥到了!”房内原本急得來回躊躇的裴君幾人,轉身迎了上去。
可在打開外面層層包裹的黃皮紙,看到藥方上的用藥時,裴君不禁神色一僵,眼睛朝外望了望,示意将房門關上。
合上的門扇擋住映入房間的陽光,光線倏地暗下。
“這是黎明藥堂的那位,依照我們說的症狀開的方子?”裴君低聲問藥堂送來藥方的夥計。
“可是這方子有問題?”廖秋白湊上前,掃過方子後遲疑道:“這方子怎麼有些像……”
“下火的涼茶”廖秋白沒有說出口,但隻要略懂藥理的人看了方子都會有這樣的疑惑。
隻是這藥材的用法用量上又與常見的涼茶方子略有些不同。
“眼下也隻有這條路了,暫且試試吧。”裴君猶豫了半晌,最終敲下決定,他不确定此藥對方總督的病症有沒有效果,但目前隻要确定不會醫死,便可一試。
一劑藥下去,裴君幾人心中都惴惴不安,他們都期待成效。
可惜,那不同于常見涼茶的方子,并沒有帶來奇迹,連續三天方總督的病情都沒有絲毫減輕的苗頭。
裴家在燕城被掃地出門的醜聞,在各大同行的努力下傳遍了大半個淩宜省。
“這裴家藥堂自己不行,又想着攀高枝,隻能想些歪點子,這下可不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管事笑得略顯殷勤,問:“東家,這方總督的病您可能治?要能的話,改明兒我們就上燕城将這總督大人的病給治好喽,再在裴家的臉上踩上幾腳。”
“自然要去,但不能我們自己去。”自己去顯得多不值錢,更何況那位方總督剛被大名在外的裴家藥堂當了那麼長一段時間的小白鼠,現在可不是随意一個自稱大夫或名醫能上門診治的。
他們還差一個契機。
“扣扣。”房門被敲響。
“進。”得到準許,一藥堂夥計手裡提着禮盒推門而進,随即關上門神神秘秘地走來。
見人手裡的東西和這副表現,裴一雪有股莫名的直覺,這禮盒來自謝玉書,他不由心下一動。
黎明藥堂與嚴家鬧得這麼厲害,即使未往外說明緣由,明眼人都能猜到幾分,必定是府試一案惹的。
謝玉書也因此對黎明藥堂心懷愧疚,都恨不得把自己抵給藥堂還債。
果不其然,接下來藥堂夥計便道:“謝公子來了藥堂,這是特意帶給神醫的。”
“他走了?”裴一雪接過禮盒,語氣問得急。
“沒,謝公子還在一樓客房等候,說是等裴公子一起回。”藥堂夥計眉眼間的笑帶着幾分谄媚,每次隻要東家心情好,他們底下的這些人都會跟着沾光,他的笑可是發自内心的。
“嗯,我去換身衣服,今日确實在這兒待得有些久了。”裴一雪上揚的嘴角壓都壓不住,轉身之際朝管事道:“明日正巧趕上月底,店裡夥計的工錢都再補上二兩。”
管事嘴角抽了抽,有些哭笑不得,“這這……東家,我們還虧着了,都虧了快兩月了。”
以前這般撒錢也就算了,但現在這種狀況還這樣,管事都有些擔心他以後的路了,這黎明藥堂還要不要開了?
“錢不用擔心。”裴一雪丢下這句,留給管事一個潇灑的背影。
換好衣服,裴一雪來到一樓,又恢複成了那副病恹恹的模樣。
“阿書專程來尋我的?”
“不是。”謝玉書耳朵肉眼可見地變得绯紅,“我來找神醫,隻是覺得現在天色有些晚了,怕你一個人路上可能有些不安全,就想着等你一起。”
“那,你要是不來找神醫,是不是就不怕我路上出事了?”裴一雪湊近人,诘問。
謝玉書跟着慢慢後退了兩步,這下不僅耳朵紅了,連臉和脖子根都是紅的。
瞥過臉去看向一旁,“這這些事我與你解釋過很多次了,你别再這樣。”
裴一雪笑,故作疑惑,“哪些事?”
“就……”謝玉書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就我與你不可能成親的事。”
裴一雪止了笑,淡淡地“哦”了聲,頗為“自覺”地離遠了些。
房間内靜寂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