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将至,梧城街市上熙熙攘攘,煙花炮竹陣陣,年味兒十足。
地處北越國西南邊陲,與富庶的大齊毗鄰,往來商隊不計其數,使得梧城從一個默默無聞的邊關小城,發展成今日繁華昌盛的熱鬧城池。
早年北越尚未與大齊通商時,梧城窮得叮當響,連土匪都沒有幾個。
随着梧城日漸繁榮,城池越建越大,百姓越來越多,連帶着剪徑的蒙面大漢也多了起來。
紫雲山上的猛虎寨,便是“個中翹楚”。
寨主顧羽不知是何來頭,家财萬貫,卻率一幹粗漢莽夫在紫雲山落腳做起了土匪,不過一兩年的功夫,便在梧城站穩了腳跟。
同樣是搶劫,但猛虎寨盜亦有道,不搶平民百姓老弱婦孺,專門沒收不義之财。
一開始也有許多質疑聲——既然都做了土匪,又怎麼還會如此有良心?怕不是在做戲給人看。
對此,顧大寨主并未多加解釋,但凡發現有人違背寨裡的規矩,她便極為嚴苛,一頓寨法伺候之後,那人基本上也便廢了。
再加上她平日裡待人極為寬厚,即便年景不好,阖寨上下也溫飽不愁,居有定所子女還有所教,一幹漂泊不定的粗莽之人感念她還來不及,鮮少有人會犯渾壞了規矩自讨苦吃。
日複一日,梧城老百姓便漸漸地對猛虎寨放下了戒心,不僅不将他們看作土匪,反而将其視作梧城的守護神——隻要有他們在,梧城便會少許多江洋大盜,百姓也能多一些安甯。
畢竟猛虎寨人人極為兇悍,一般的宵小之徒能避則避,不敢輕易招惹。
每逢年節,山腳下的百姓還會将自家做的臘肉年貨等物送一些到寨子裡,略表謝意。
做土匪做到如此份上,着實讓人咋舌。
後來顧羽離世,寨主之位傳給了她唯一的女兒顧喬。
彼時顧喬十二歲,還是個懵懂的小姑娘,十七歲的二當家徐容便挑起了大梁。
徐容是顧喬乳母的兒子,自小便看着顧喬長大,年紀雖輕,行事卻極為沉穩,少年清俊的面容上滿是堅毅,“寨裡的規矩,一如從前。”
老寨主不在了,寨中大權落在一個毛頭小子手裡,難免有人心生不忿,想偷偷搞點小動作,卻被徐容早早地掐滅苗頭。
從十歲起,老寨主便經常将他帶在身邊,悉心教授,曆練磋磨,為的就是這麼一天。
“阿容,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你要幫喬喬撐起整個寨子。”
徐容永遠記得老寨主明亮溫柔的眼神,“她比你小五歲,一直當你是兄長,隻有你能護着他了。”
顧喬沒有父親與兄弟姐妹,她身邊最親的人便是乳母趙媽媽、徐容,以及兩個一起長大的玩伴。
從圓潤可愛的小姑娘抽條成纖細窈窕的少女,變化巨大的不隻是顧喬,還有徐容望向她的目光。
喬喬一直當他是兄長。
但這并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履行了對老寨主的諾言,将愈加富庶的猛虎寨交到了顧喬手中。
他對外沉着冷靜處變不驚,在面對顧喬時卻像是變成了一個啞巴。
在夜深人靜時,徐容經常懊悔得眼睛發紅,若他不那麼怯懦,早一些向喬喬表明心意,或許,她便不會經曆那些,變成今日這副模樣。
“容大哥,你昨夜又沒歇息好嗎?”
看着面前明豔動人的綠衣少女,徐容回過神來,“天氣日漸炎熱,睡得有些遲罷了。”
顧喬指了指他的眼底,關切道:“都一片烏青了,左右今日也沒什麼事,不如你回去補個覺,若是有事,我讓小鶴去叫你便是。”
目光在她臉上頓了頓,徐容道:“那我先回去了,日頭毒辣,寨主若是出門,記得讓小鶴給你帶上傘。”
顧喬打了個哈欠,神色慵懶:“太陽這麼大,出去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窩在屋裡和雪球玩。”
雪球是一隻通體雪白的臨清獅子貓,長了一對鴛鴦眼,一藍一綠,極為漂亮剔透,是去年冬天顧喬在林子裡撿來的。
說不上為什麼,顧喬之前對小貓小狗并無太大熱情,但在見到雪球時,她卻有些挪不動腳,不忍心見它繼續躺在冰冷的雪地上,頭腦一熱便将它抱了回來。
養了半年多,原本髒兮兮的小貓變得毛色雪白,長毛飄逸如仙,與先前相比簡直是判若兩貓。
顧喬給它取了個名兒叫“雪球”,經常帶着它到處走。雪球膽子大,站在顧喬肩上遊街串巷,眼瞳倒豎,威風凜凜,毫無懼意。
認識顧喬的人都知道,猛虎寨的顧大寨主人美心善,不僅長得明豔俊俏,還經常施粥贈藥,不似土匪寨主,反倒像是活菩薩。
有初來乍到者十分不解:“猛虎寨不是土匪窩嗎?我聽說他們不搶平民百姓,那他們的錢是哪來的呢?難不成真有這麼多不義之财等着被他們搶?”
有人笑着回答:“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聽聞顧老寨主家财頗富,在某地還有一座金礦,金銀财寶用之不竭,施粥贈藥這點小錢,又算得了什麼呢。”
那人愈加不解,“嚯!既然如此有錢,為何還要做土匪呢?”
“或許,這隻是人家的興趣呢。”
那人怔然,半晌搖了搖頭,苦笑道:“是我這等窮人所不能理解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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