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所思所想隻是想把我愛的人從玲玲塔救出來,隻有她能出來,我此身此命都可以舍去,我願意重回塔裡。就是不知道王大師你願意不願意幫我?”
聽不慣别人叫她王大師,但是王澤又不叫她姓名,算了算了。
王澤眼神熱切期盼,王嶶也實話實說:
“我願意幫你,但是能不能幫到你,我現在還不知道......我得先去麓山走一遍才能知道。”
“好好,隻要您願意去,我什麼都願意給你。就是....我錢不多。”
王嶶也知道這個人常年捐款,她自己也不是奔着錢來的,本來想着免費幫他的。但是見到他後,王嶶發現此人身負聖物,她道:“我不要錢,不過有個東西我比較感興趣。”
王嶶指了指他的心口位置:
“我發現你的心口位置附着一片護心寶靈,此寶靈可欺天,前面我還疑惑,就算換出了你,上天也不會允許古獸留存于世,必會降下雷劫,怎麼你卻沒事。現在看來,應該就是因為這塊寶靈,所以她換了你才瞞住了上天。可是凡人壽數終究有限,你卻能一直活着,時間再下去,可就瞞不住了。”
王嶶轉身想了想,繼續說道:
“如果能救出她,你倒也不用回塔裡了。把你的愛人救回來後,可能還得把護心寶靈換給她,這樣才是人歸人,獸歸獸。但是這樣一來,你倆也不過就能活兩年。她如此大膽,到時候肯定身死道消,恐怕連來生都沒有。”
聽到這些,王澤面露痛苦。但是這個問題無解,王嶶轉身,很遺憾的對他說:“而你,上古獸是不入輪回的,有今生沒來世的,如此這般的換,你還願意嗎?”
“我......”
他從未想過這種問題,他的夢中都是愛人回來了,他們相攜百年,但是他等着等着,似乎忘記了,他已經快百歲了。他等着等着,隻剩下憧憬和信念,從沒有考慮過愛人回來的時間長短。現在有人告訴他,他的愛人能回來了,但是他倆隻有短短兩年,問他願意不願意。他自己是古獸,一死再不入輪回,他是醫生,醫的了病醫不了生死,他們隻剩今生今世了。
他隻思索了一會,眼神就變得堅毅。、
“我.....我願意,哪怕兩年也好,一刻也好。我都願意。”
“倘若你的愛人不複曾經模樣呢?鎮壓之下也是有歲月的。”
“我願意。”
“倘若你的愛人在日複一日的邪氣侵蝕下,變的性格暴力呢?”
“我願意。”
“倘若....倘若她忘記了你呢?”
“我也願意。”
“倘若,她生活不能自理呢,她已經很老了。”
“我願意伺候她。”
我願意,把我的生命賦予你的生命之下,托着你看向流雲暮霭,花蟲草木。
我願意,把我的生命賦予你的生命之上,跟你講曆史變遷,文化更疊。
我願意,把我的身軀,我的思想,我的來路,我的去向,都和你挂上關系。
從此,睜眼可見你,天地間再也無法将我們分開。
王嶶不免有些動容,世間的情愛太過廉價,房子車子,怨怼憎惡。連她自己都忘記了,其實最初的愛情就是如此的。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王澤見她不說話,以為她不信,突然上前走了兩步,急于表态。樓上觀望的吳韶突然也一個激靈,差點推開窗戶。不過他立馬克制住了,因為發現對方隻是站了起來。
“我願意,我真的願意,我願意照顧她。我不是一時激憤,我真的願意,隻要你讓我陪着她,哪怕和她一起鎮守麓山也行。她走後,我願意繼續鎮壓着妖獸,永不見天日。”
“王澤教授,難道你不知道,一直鎮壓的妖獸就是你自己嗎?”
“什麼?”王澤震驚的說道。“不是說,不是說是我和塔一起鎮壓着妖獸嗎?”
“不是你和塔一起鎮壓着妖獸,是塔鎮壓着你。不過你被放出來時,身上的戾氣被洗的差不多了,你也不算什麼妖獸了。”
“那我,我........”自己怎麼能是妖獸呢,自己教書育人,不敢說是好人,也不能是妖獸啊。
見他吭哧吭哧就憋出這麼一句話,王嶶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你自然該幹什麼幹什麼,我聽任滿全說,麓山走勢已經變了,已經不用鎮壓你了。”
見他心不在焉,王嶶難得多說了幾句點化他。
“上古時期,人們把獸分為兇獸和瑞獸,兇獸如肥遺,瑞獸如白澤。可是世事變遷,人們現在說起這些,都感覺是神話,怎麼會有長着翅膀的馬,怎麼會有會飛的魚。那些獸動起來山河動蕩,死傷無數,沒有異能的人們就如蝼蟻般夾縫中求生。曆史都遺忘了這些和現在格格不入的過往,你又何必在當真。我相信當年造物主讓山河傾覆,也是為了讓萬物平等。如今你不再害人,也無異能,除了壽數長點,和平常人無異,那不如好好當個人。”
“是,說的是。我是個老師,教書育人才是我應該考慮的,這些老天爺的事情,不是我該考慮的,如果有一天,老天爺覺得我活的夠長了,那拿走便是。”
見人不再執着于兇獸瑞獸了,王嶶繼續說道:
“本來我打算義務幫你的,但是現在,我有個小條件。等你的愛人去世後,我想要那護心寶靈。不知道行不行?”
“行。”王嶶沒說現在就要,已經很好了,王澤滿嘴答應,等他們死了,這玩意也無用了。
送走了王澤,王嶶朝吳韶的方向走去,吳韶并未急着離開這難聞的房間,其實從吳韶在窗戶那站着,王嶶就已經知道了,她知道這個人是在關心自己,就沒在管。
“簡叔,幫我再泡杯咖啡,等會我下來喝。昨天熬了個通宵,現在困死了。”王嶶推開門說道,管家應聲下去了。
吳韶頭還是沒回,不知道怎麼的,他有點沮喪。他感覺王嶶和他有不可跨越的壁壘,她能感知到他不能看見的世界,而他隻是一介凡人,她可以向下兼容他的人生,但是他卻無法去參與她的世界。
“王嶶,我總感覺你像一陣風,讓人抓不住。”
王嶶沒有回複他,而是越過他,把窗戶徹底打開,霎時一陣風把新鮮的空氣帶入房間中,吹走了那股經久的黴味。
“你說錯了,我不是風,我是這間屋子。關的久了,味道不知不覺就變了,如果還沒有人活動,那這間屋子就瞬間沒有了人氣,我需要風給這間屋子帶來生機,但是沒有風來,我才化作了風。”
她其實很欣賞吳韶。吳韶有擔當,他從來不是什麼天之驕子,從小到大雖然衣食不愁,可是一直都在離别。他也差點被年少時家庭變故打下神壇,草原的河馬受傷了會被獅子分食,獅子走了野狗會叼走剩下的骨頭,直到渣渣都不剩。他雖然不是河馬,也是獅子老虎一樣的猛獸,但是戰鬥力一旦下去,又有什麼區别,不過是被這群人吃掉還是那群人吃掉的區别。現在的家業是他一點點又拼起來的,商場刀光劍影,他卻仍然有原則有底線,他盡自己可能的照顧爺爺妹妹,面對未知的僵屍會站出來保護村民,也會幫助小蓮花那樣随機碰上的人。這世上最好的人永遠是那些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
王嶶趴在窗戶下,這個角度看花園,景色怡人:
“你覺得我高大上?又或者覺得所有涉足命理玄學領域的都高大上?不是的,我們不高大上,這個方向你可以理解為學科,分為術數型和感知型,感知型其實很多領域都有,俗稱老天爺喂飯吃,你像文筆好的,演戲好的,都有天賦選手存在。術數型你都能學會,梅花,六爻,博聞強記點,總能說上幾句來。不過是有些人總愛走教派風,因為未知所以瞎引導,在他們眼中所有的客戶都成了自己的教徒,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教主,自己收錢辦事卻感覺像是恩賜。這種人在這個領域不少,但是不能說因為不少就是對的,三清門下好賺錢,有朝一日命來還。我告訴你啊,相信科學,遠離迷信。”
吳韶總感覺哪裡怪怪的,尤其這個人說了相信科學,遠離迷信後。噗嗤一聲笑了。
“哎,你笑什麼,我說認真的呢。命理其實也是一樣的,要信,不用迷信。科學也是對的,不要懷疑。它們從來不是對立,而是看問題的不同角度罷了。你在你的領域也做到了No.1 啊,其實你也可以裝高大上,“當教主”,但是你會這樣幹嗎?不會,你仍然謙虛敬畏,這就是天道規律,也是自然科學。”
吳韶眼角的笑意徹底藏不住了,那點小小的不愉快也随着風煙消雲散。
“留下吃午飯吧,下午我送你回去,再去公司加班。”
吳韶深情的看着王嶶,是的,他和王嶶領域不同,但是他們身上好像有很多契合的點。王嶶過往雖然不知道,但是她也沒什麼親人,她明白吳韶的痛苦和掙紮。她會站出來幫助自己能幫助的人,她也懂吳韶的善良和正義。他們一樣又不一樣。
“行啊,我想吃糖醋排骨。”
“你上午來了,爺爺就吩咐人炖上了。”
倆人并肩朝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