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自信了，自信過頭變得狂妄自大，甚至自私地把愛瑪劃歸他的所有物，他想不顧一切、想肆意妄為，就問也不問她的意願，挾持她陪自己一起，不顧她是不是整夜憂慮、輾轉難眠。

卡爾的愧疚來得迅疾猛烈，遠遠超出劉瑩瑩的預料，她在心裡歎了口氣，擡眼笑道：“鮑曼少尉哄人的法子可真别出心裁。”

劉瑩瑩笑起來，拿手去摸卡爾的眉心，一下下揉開，她得意洋洋、佯作不解。

“你怎麼知道的？”

對上卡爾愈發疑惑的目光，劉瑩瑩忍不住笑出聲，她笑得停不住，眉眼彎彎，滿含溫柔星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卡爾的眼睛。

“看你皺眉，我就開心了呀！”

說完，趁人還愣怔着，劉瑩瑩湊上去，重重地在卡爾唇上親了一記。

卡爾更懵了，他不知道應該露出怎樣的表情，因此顯示出一種滑稽的複雜。

他想笑，但覺得應該先誠懇道歉。

“對不起，我——”

“不許說！”

卡爾被劉瑩瑩突然翻身上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她以完全壓制的姿态喝止他：“不許向我道歉！”

“不許愧疚，不許傷心！”

卡爾的喉頭滾動，目光自上而下停在不停張合的紅唇上，他的聲音因情/欲而喑啞，“愛瑪小姐，什麼是被允許的？”

氣氛太好，劉瑩瑩沒有更好的回答。

她說：“快樂，和快樂的事。”

強烈的危險預兆襲來，劉瑩瑩暗道不好，天旋地轉之際，隻來得及匆匆說一句“隻有親吻允許”，就陷入一個漫長而纏綿的深吻。

閉眼之前，劉瑩瑩恍惚了下，想到她原本有很多想對卡爾說的話，想說她其實也在意他人的看法，想說她愛卡爾，因此更在意蘇菲，他昨夜的話讓她很慌亂、很不安，想要他以後多跟自己商量。

且說的時候，最好不苟言笑、鄭重其事。

但是——

算了，這些和快樂相比，太不值一提。

在看到卡爾露出愧疚乃至痛苦的表情時，劉瑩瑩沒有一絲猶豫，果斷放棄。

來日方長，在他們相伴的以後，有長長久久的時間，可以處理很多瑣碎的小事。

現在，快樂最重要。

劉瑩瑩閉上眼，用力回吻。

結束後，劉瑩瑩有些依依不舍，她貪戀這樣的時光，私心奢想時間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可以和卡爾長久地依偎厮守，讓“見家長”和分離都晚一些。

臨出門前，卡爾把早早就開始緊張的劉瑩瑩攬到懷裡安慰：“别擔心愛瑪，我在這裡。蘇菲要罵，我會讓她先罵我，怪我太心急，一分一秒都不想多等。”

劉瑩瑩搖頭：“我不害怕的。”

實在是要擔心的太多，憂心來去，反而心定了。

臨了，她隻有一件事挂在心上。

“卡爾——”劉瑩瑩一把抓住卡爾按在門把手上的手，再次叮囑：“至少……呃——”她歎了口氣，“給蘇菲姨媽一個平靜的早餐。”

中國人講究民以食為天，放眼世界，應皆如此。天大地大，吃了飯再說。劉瑩瑩心想，吃飽了飯，氣也少生幾分。

想象中的激烈畫面并未出現，這個在很久以後都清晰镌刻在記憶中的早晨出人意料的平靜，蘇菲靜靜地看了兩人一會，她朝因緊張過度而面色發白的女孩露出一個帶着安慰意味的笑，又将目光轉向卡爾。

蘇菲：“我不知道如果你媽媽還在世，她會做出什麼決定，但孩子——”

她長歎一聲，“這條路少有人走，除了你們自己，可能不會有人認可你們的愛情，國家更不會認可你們的婚姻。”

隻覺得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短短幾秒鐘，劉瑩瑩手心就滲了一層汗。她的臉色或許變得更白，因蘇菲在說話間隙，還朝她投來一個似寬慰又似憐憫的目光。

“即便如此——”

蘇菲重複了兩遍，神情鄭重嚴肅。

“卡爾·鮑曼，即便如此，你也不改變自己的決定嗎？還有愛瑪小姐——”

劉瑩瑩立刻繃緊了背，嘴唇輕輕顫抖，即便卡爾緊緊握着她的手，依然不能緩解。

“你也不害怕，不後悔嗎？”

劉瑩瑩緊張得厲害，她緩緩搖頭，竭力使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我不害怕的。”

卡爾在此時舉起兩人交握的手，向着蘇菲，也向着母親，鄭重起誓。“我會一生珍愛愛瑪，絕不後悔。”

“姨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卡爾的聲音也開始微微發顫，他用懇切的眼神祈求，“至少您能成為見證，見證我們結婚。”

“還有上帝。”蘇菲說。

她起身繞過餐桌，捧起卡爾的臉，低頭親吻他的額頭。“我的孩子，隻要你幸福，上帝會允許的。”

“沒有什麼，比你們此刻幸福更重要。”蘇菲滿眼的慈愛憐惜，她沒有忘記劉瑩瑩，也親了親她的額頭，“好孩子，上帝也會保佑你。”

蘇菲拿來一本聖經，當劉瑩瑩和卡爾交疊着手放上去時，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他們心中升起：這本并不算厚重的書，擁有了無與倫比的莊嚴力量。

請向聖經、向上帝，向我們在遠方和眼前的親人起誓，接受彼此成為伴侶，從今以後永遠擁有，無論環境是好是壞，是富貴是貧賤，是健康是疾病，永遠深愛、尊敬和珍惜對方，直至死亡——

“這不好！”卡爾提出異議。

迎着蘇菲無奈的目光，他把另一隻手也放了上去，目光灼灼：“哪怕死亡來臨，我們的愛也會永恒。”

劉瑩瑩跟着把手放上去，仰頭看着蘇菲，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她無法克制喉嚨裡的哽咽。

“向上帝起誓，永永遠遠。”

“好吧。”蘇菲無奈揚眉，她握着胸前的十字架，小聲嘀咕了兩句，神情重新變得莊重。

“願我們萬能的救世主，永遠跟随着你們，讓你們知道真愛的道路。願主祝福你們活着的每一天并讓你們得到他的快樂，阿門。”

“上帝見證，你們成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