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安排好爛牛肉的最終歸宿，卡爾坐在門邊看雪，劉瑩瑩抱來一隻足球大小的黑色瓦罐，獻寶般捧到卡爾面前。
蓋子掀開，一股混着酸甜味的淡淡酒香竄出來。卡爾吸了吸鼻子：“好香！”
瓦罐裡壓實放着大半罐白軟的糯米，正中間挖出一個半指深的小圓窩，盛着一窩清亮的“水”，卡爾猜測那奇怪的酸甜酒香來源就是它，指着小圓窩問劉瑩瑩：“這是來自中國的釀酒方法嗎？”
是酒嗎？
劉瑩瑩抱着瓦罐想了下，搖搖頭：“我覺得它不能算是酒。”
“為什麼？”卡爾接過劉瑩瑩遞來的瓦罐，聞着竄進鼻腔的淡淡酒香，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米做的，有酒的味道……”
劉瑩瑩在卡爾身邊坐下來，抱着他的胳膊靠上去，她瞪大眼睛看漸漸勢大的雪，回憶起幼時與父母回老家過年的時光。
“瓦罐裡的東西在中國有好幾個名字……”劉瑩瑩擰着眉頭想：“米酒？醪糟？黃酒？”
她搖搖頭：“不知道它們有什麼區别……”
指着瓦罐：“我本來是不會做這些的，是賣瓦罐的老婦人告訴了我做法，酒味這麼濃，可能是因為我捂了一冬天……”劉瑩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第一次做不太懂，總怕時間不夠，沒想到過了…再久一點，說不定真就成酒了。”
卡爾湊過鼻尖到罐口聞了聞。
“很香——”他用力吸氣，感慨着，轉過臉對上劉瑩瑩緊張又期待的目光，才又挨過去碰碰她的臉。
“很香，很成功，剛剛好。”
柔軟的觸感印在頰面，劉瑩瑩聽到卡爾溫柔帶笑的聲音。
她忍不住笑起來：“要試試嗎？”
“當然。”卡爾挑眉：“愛瑪制作的東方美食，我都願意嘗試。”
“咳咳……”劉瑩瑩收斂笑意，鄭重其事地回：“感謝鮑曼少尉的信任與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撲哧——”
嚴肅不到一秒鐘，在卡爾溫柔的注視下，劉瑩瑩放肆地笑出聲，而卡爾隻是看着，然後把蓋好蓋子的瓦罐小心放在一旁，并竭盡所能地推遠。
甚至是有些急迫的，卡爾攔腰抱起他的女孩，他聽見她笑聲戛然而止時的一聲驚呼，而後就對上一雙閃着興奮光芒的漆黑雙眸，不等他有所動作，他的愛瑪小姐雙臂環過他的脖子，仰頭用力吻了上去。
卡爾的胸腔都在震動，扶着女孩的脖子回吻。
吻過她的唇角，敲開她的齒關……
卡爾忽然嘶了一聲。
劉瑩瑩偏過臉得逞地笑起來，她笑得肩膀都在抖動，像惡作劇成功小孩子，為得到最純粹的快樂而開心。
卡爾愣了愣，随即緩慢地、溫柔地勾起嘴角。
他低頭挨近她，貼着那一片溫熱柔軟的皮膚閉上眼，像靠近一個易碎的珍寶，輕柔的、小心翼翼地蹭蹭。
劉瑩瑩輕/喘/着停下，她兩頰發熱，眼角流出淚水，壓抑着内心的驚濤駭浪感受着熟悉的溫熱氣息，克制而珍重地撫觸。
卡爾閉阖的眼皮輕輕顫動，細密的睫毛掃過臉頰柔軟的肌膚，劉瑩瑩稍稍向後撤，在睜開的瞬間，看見那雙近在咫尺的褐色眼眸閃着微光，在冬日陽光的映襯下像無數晶瑩的碎鑽。
“我愛你。”
“Ich liebe dich。”
他們深深凝望着彼此，無需再多解釋，伸出雙臂用力擁抱。
世上最親密的行為不是親吻，而是擁抱，不必吝啬力氣與愛意，隻迫不及待的，将兩顆滾燙熱烈的心緊緊相貼。
她情願就死在這一刻。
獨屬于卡爾的氣息緊密包裹着，像寒冷的冬日裹着絨毛密實的毯子靠在火爐旁，聽着爐中木炭燃燒發出的聲響入睡，帶着令人安心的幹燥溫暖。
劉瑩瑩在卡爾頸邊蹭了蹭，努力将自己整個人都縮進他溫暖的懷抱裡，在這個過程中她聽到頭頂傳來他愉悅的輕笑，然後張開手臂，大方容納她的寄生。
劉瑩瑩在心底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很難想象她這樣容易就滿足了？！
隻是擁抱？隻是倚靠？
在卡爾不曾歸來的八個月漫長時光中，每一個獨自等待的夜晚，劉瑩瑩靠回憶與幻想活着，她曾事無巨細地想象将與他度過的每一個瞬間，然而當他真的回到她身邊，隻是安靜的擁抱，她就覺得足夠了。
于是聖誕節的第二天，卡爾和劉瑩瑩相擁坐在門邊，靜悄悄地看了一個早晨的雪。
清晨的時光悄悄溜走，吃過午飯，品嘗過劉瑩瑩釀造的米酒并給出至高評價後，卡爾提議去新明斯特的黑市逛逛。
“新明斯特？”劉瑩瑩有些驚訝，糾結道：“新明斯特會不會有些遠？現在才出發，恐怕今天我們将無法回到雷根斯……”
以往離開雷根斯，劉瑩瑩最遠隻敢走到附近的小鎮，且礙于中國人的身份，她從沒有親自到過黑市，都是委托不同的人，每次都膽戰心驚很久。
看出劉瑩瑩的抗拒，卡爾隻以為她不願意與人接觸，俯身與她視線齊平，伸手碰了碰她的臉。“愛瑪，外面的世界很大，你不能一直呆在雷根斯。”
說着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唇角，“我有個姨媽生活在新明斯特，我想帶愛瑪見見她”，卡爾頓了頓，聲音有些輕：“蘇菲姨媽和我媽媽長的很像。”
卡爾眨眨眼睛，有點可憐的意味，劉瑩瑩抿了抿嘴，賭氣般揉亂他的頭發，也親親他的嘴角，輕聲：“那就聽你的。”
達成共識的兩人很快裝好借宿蘇菲家的衣物，劉瑩瑩也在卡爾的目光注視下将自己裹得隻露出一雙眼睛。她在新明斯特商店的玻璃櫥窗上看到自己，包裹住頭臉的長圍巾加上垂到小腿的大衣，讓她看起來像一隻笨重的北極熊，櫥窗後的金發少年似乎是覺得她可愛，隔着透明玻璃對她微笑招手，劉瑩瑩吓得後退，被卡爾握着肩膀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