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1月17日,劉瑩瑩帶着大筆錢财,由黃安陪着登上前往芬蘭的飛機。
在此之前,還有幾件事值得記述。
先是張阿姨,得知她為了一個“死去的法西斯”決定離開,總是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她,卻在最後塞給她一包糕點:“劉小姐,到了芬蘭,可沒有咱中國人愛吃的,你吃一點少一點喽!”
如此獨特又不着痕迹的挽留方式,劉瑩瑩還是第一次見。
再是東夢瑤,雖答應了她離開,心裡到底有些憋悶不得勁,照例借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中餐當幌子,明裡暗裡勸她留下來。
飯桌上,東夢瑤敲敲桌子:“你瞧這一桌熱氣騰騰的,難道你還想回去吃幹面包喝冰水?”
劉瑩瑩則低頭撈面條,氤氲熱氣糊了她一臉,伸手一抹,滿臉水。
而後又有一日,來了個妩媚動人的吳小姐,一聽劉瑩瑩要離開,高興得拍手,硬是不顧司機的阻攔,摘下脖子上閃閃的鑽石項鍊要送給她。
東夢瑤斜睨:“吳小姐的東西,可得好好收着。”
看來吳小姐和東小姐的關系不好。劉瑩瑩一邊戰戰兢兢地收下項鍊,一邊在心裡默默想。
再到臨走的前一日,黃景瑜遞給劉瑩瑩一張支票,對她的推辭拒絕視而不見:“這是劉梧給你的,你不要,就扔了。”
好、好豪氣!黃老闆好大的手筆!
既然是祖爺爺的饋贈,那就......留下來吧!
想着二戰平民生活定然艱難的劉瑩瑩,讪讪收下了這張大額支票。
最後,臨上飛機前,東夢瑤拉着劉瑩瑩的手:“外面的人覺得我能嫁給黃景瑜,都以為我家世一定很顯赫,其實我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那時從捷克來到美國後,有很多曾經熟識的朋友都勸過我。”
“他們說有些人天生就生着反骨,骨子裡就和你我不一樣,是驚濤駭浪裡往來慣的,風浪越大越興奮,沒風沒浪的時候就上岸喝杯咖啡,我不過偶然碰見了他今天在這裡喝咖啡,怎麼就覺得他天天都會在這裡喝咖啡呢?”
“明天也許會,因為明天是晴天,風平浪靜、萬裡無雲,但後天絕對不會,後天海上有大風浪,追趕浪潮的人,絕不會躲在家裡喝咖啡的。
“要我聽他一句勸,趁鞋子還幹着早些上岸。海上的浪行蹤詭谲,像我這樣在陸地上長大的女孩子,見了水都腿抖,恐怕我見了真正的風浪,連轉身跑的機會都沒有,一個浪打過來,就把我給蓋了。”
劉瑩瑩知道她想說什麼,點點頭說:“你放心東小姐,我會照顧好自己。”
東夢瑤卻笑:“我是想告訴你,哪一天浪太大了害怕,隻要往美國跑,我們還是能保護你的。”
帶着沉甸甸的心意,劉瑩瑩登上前往芬蘭的飛機,她異常興奮且樂觀,似乎笃定隻要邁出這一步,就一定能找到卡爾,完全沒有想過如果找不到,又或者卡爾真的死了,她該怎麼辦?
所幸這一次,他們都足夠幸運。
飛機上,黃安例行公事道:“劉小姐,在芬蘭東部雪原的黨衛軍,一般重傷後都會送到赫爾辛基醫院治療,您下飛機後會有車接您去赫爾辛基醫院,我會在這裡等您一周,一周内如果您想回去,可以随時來找我。”
沒想到黃家會安排得這麼周到,劉瑩瑩發自内心地感激:“替我謝謝黃先生和夫人。”
盡管遇到很多不幸,可能遇到這些善良真誠的人,真是她的幸運。
坐在前往赫爾辛基醫院的車上,黃安站在車窗前,冷淡道:“祝您好運,劉小姐。”
劉瑩瑩笑着點點頭。
汽車發動,後座的女孩掏出一個罐頭樣的鐵盒子,雙手握緊貼在心口:“祝你好運,劉瑩瑩。”
——
赫爾辛基醫院,某病房。
1941年11月27日。
馬克是作戰在東線的國防軍,10月末因被炮火炸傷了肺而送到赫爾辛基醫院,晚他幾天被送來的黨衛軍兄弟和他同病相憐,也是被火炮炸傷了肺,區别隻在于他已經能坐起來了,哥們卻隻能躺着。
馬克一無聊,就逮着舍友聊天:“嘿兄弟,抽煙嗎?”
“嘿兄弟,有孩子了嗎?”
“嘿兄弟,結婚了嗎?”
......
“嘿兄弟,有喜歡的姑娘嗎?”
也許是兄弟終于被他煩到忍無可忍,怕他問出什麼“嘿兄弟,小時候尿床嗎”,終于回了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