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過來時,幾個男生就已經合力把鋼琴推到了窗戶下面,這窗戶原本是沒法打開的一整塊玻璃,剛才被捷克人打碎了,恰巧給他們打通了逃生通道。
黃景瑜又朝對面放了一槍,指向劉瑩瑩:“你先走。”
劉瑩瑩表情意外,沒料到她會是第一個,但對方顯然不關心她的情緒,低聲跟未婚妻說了句話,又囑咐剩下的人:“一直開槍,吸引捷克人注意力。”
火這麼大,沒人會傻到呆在這裡,但幾秒鐘,也是生的機會。
意外是意外,沒有一瞬的遲疑,劉瑩瑩把槍咬在嘴裡,踩着皮沙發爬上了鋼琴,胳膊攀上窗沿的時候,一排碎玻璃密實地紮進血肉,兩條白袖子成了血袖子,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沒時間關心胳膊,腳下被人一托,劉瑩瑩連姿勢都來不及調整,就這麼頭朝地栽下去了。
幸好底下是泥地,布拉格又多雨,泥土松軟,所以沒造成太血腥的後果。
但是頭砸到地上的一瞬間,劉瑩瑩還是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牙齒也被震得又酸又痛,脖子被這麼一頓好像扭了,不過試探着轉了一下,疼得她差點背過氣去。
人在生死瞬間的潛能都是巨大的,這麼多傷換在平時,劉瑩瑩早就爬不起來了,但換到現在,她爬起來拾起槍就跑。
身後又傳來落地的聲音,那幾個捷克人應該出來了,她聽見他們憤怒的叫罵聲,緊接着就是密集響起的槍聲。
劉瑩瑩置若罔聞,隻是一個勁地往前跑,夜裡能見度低,捷克人應該也是被其他人拖住了,沒人來追她。
跑着跑着,漸漸有同胞追上她,大家各自逃命,誰也沒打招呼。
但突然——
一聲慘叫劃破夜空。
劉瑩瑩腳下一頓,整個人就定在了原地。
這個聲音她記得,是張梁的。
槍聲剛剛就停了,雙方都打完了子彈,但對方還有刀,在聽見張梁慘叫聲前,劉瑩瑩也沒有聽見槍響。
黃景瑜是不會回去救張梁的,他唯一在乎的隻有東夢瑤的生死,對于他們其他人,他能做的,就是給了他們每人一把槍。
手裡的槍沉甸甸的,子彈幾乎是滿的,劉瑩瑩腦子裡嗡嗡亂響:沒有她,他們本不必如此狼狽逃命。
隻是一瞬的猶豫,她轉身向回跑。
路上沒有碰到黃景瑜他們,應該是走了别的路,她沒多想,卯足勁跑。
黃公館前,捷克人的屍體躺了一地,别墅的火已經燒出來了,火光沖天,照亮一片夜空。
劉瑩瑩剛跑到黃公館院門前,耳邊忽響起一聲困獸般的低吼,她生生刹住腳步,朝聲源看去——張梁腹部洇出一大片鮮血,被一個捷克人死死壓在地上,對方手上拿着一把短刀對準他胸口,他雙手握着刀刃死死抵抗,面上表情扭曲。
那把刀,離他的心髒隻有一寸。
劉瑩瑩舉起槍,手顫着扣動扳機。
捷克人身體痙攣,渾身都松了勁,張梁趁機推開他滾向一邊。子彈打中了他肩膀,劉瑩瑩不敢放松警惕,舉着槍一通射,直把人射成個篩子子彈打完才脫力般癱倒在地上。
手無意識地顫着,劉瑩瑩直愣愣地看着那個被她打死的捷克人,背後的衣服黏黏地糊在背上,心裡一陣陣後怕,她覺得呼吸不上來,張嘴大口大口地吸着氣。
怕周圍還有捷克人,沒敢耽誤時間,劉瑩瑩撐着發軟的腿走到張梁旁邊蹲下,她說話還是有些艱難:“你...還能不能...走...”
張梁點點頭。
忽然間,他眼睛猛的瞪大,直直地盯着劉瑩瑩背後,露出驚恐的表情。
劉瑩瑩:“你——”
“呃——”
一股力量從背後襲來,扼住了她的脖子,劉瑩瑩被拖着向後倒,她手扒上對方胳膊,腳死命亂蹬,但是無濟于事,對方的胳膊宛如鐵臂一般緊緊箍在她脖子上,狠命地不斷收緊。
劉瑩瑩臉漲得發紫,肺部的空氣快速流失,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是一輩子,但也許隻是幾秒鐘,她眼前開始變得模糊不清,眼珠從眼眶裡鼓出來,漸漸無法對焦,失去意識。
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慢速播放。
對方像扔破布袋子一樣把她扔在地上,她仰頭看着天空,月亮高高的懸挂,一切都和八十年後沒有區别。
眼前投下陰影,寒芒在眼前閃過,刀尖直沖着她心髒紮下來,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劉瑩瑩猛的擡頭,雙手抓住捷克人的手,死死咬上對方的肩膀。
鮮血漫進嘴裡的那一瞬間,劉瑩瑩腦海裡浮現的,是黃景瑜的話:“沒辦法了就拿牙咬拿手抓拿腳踢,你想活下來,總有辦法的。”
下一秒,腹部一陣銳痛,低頭看,一把刀柄,正立在她肚子上。
第一分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