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入冬将近,氣溫愈發寒冷,荒山野嶺裡的兇禽猛獸忙着抓捕獵物,儲備過冬的口糧,同時尋找着幹燥舒适的洞穴準備冬眠。
野外的食物一天比一天減少。
平日裡躲藏在暗處不見天日的大大小小妖物隻得将目标轉向人族,頻繁出沒在人族的地界。
每年皆是如此,秋冬之際便是天師最忙碌的時日。
虞憐和樓淵一路向北趕,途經好幾個州縣有不長眼的小妖撞上來,樓淵順手一起除掉。
踏入大燕西北邊陲的鎮上,已是半個月後。
邊境多是是非之地,不似中原郡縣繁華,百姓粗布麻衣,屋舍土牆灰瓦,黃沙之下常年彌漫着灰蒙蒙的沉重。
日薄西山,黃昏蕭瑟。秋冬的夜晚總是來得格外地快,殘陽剛在山頭消散,天際立馬暮色沉沉交織。
虞憐挨着樓淵走在街道上,駐守軍隊開始巡邏,男女老少紛紛往家趕,很少有人繼續在外邊逗留。
“郢州地處大燕和北涼交界之處,勢力魚龍混雜,如今兩國摩擦不斷,此地常有北涼刺客潛入、暴亂鬥毆等傷人害命的事發生,因此夜間會有軍隊巡邏。”
樓淵垂眸瞥見虞憐眼神好奇地四處打量,似是知她心中所想,主動解惑道。
“原來是這樣啊。”虞憐恍然大悟點頭。
原來人族和妖族一樣,同族之間也會互相殘殺啊。她心道。
“這兒是距離平晉城最近的城鎮,今晚在客棧修整下,明日入城。”
虞憐敷衍應着,心裡裝着事,她突然問道:“道長,這裡會打仗嗎?”
“朝廷上的事,我不清楚。”
樓淵語氣平淡,聽着有幾分漠不關心的态度。
“如果,我是說如果哈,假如真打仗的話,這些人會死嗎?”
虞憐偏頭看着一對衣衫褴褛的爺孫背着裝着重物的大竹簍,慢慢走着。
樓淵順着她的視線看了眼,接着又移開目光,不甚在意道:“戰争刀劍無眼,他們大概率離開不郢州的。”
“那有多少人會死呢?”虞憐來了興緻,擡頭看着樓淵,繼續追問,“道長,你說是死在妖口中的人多一點,還是死在人手中的人更多?”
聞言,樓淵眉梢輕挑,反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我就是突然覺得你們天師對妖的追殺很不公平,”虞憐歎氣道,“你看啊,妖吃人,于是天師捉妖。可是為什麼人殺人,你們天師就視而不見。”
樓淵沒想到她會這樣說,笑了聲,屈起指節輕敲她的腦袋,拖着尾音悠悠道:“你就是閑得慌,整天想些有的沒的。”
“妖族作惡多端,死不足惜,你竟還同情起來了。”
這話虞憐沒法反駁,妖族的确就是天生的惡種。
她總覺得有股說不出的氣堵在胸口,想說些什麼,但卻總是言不達意。
悶氣疏解不出,她有些煩躁,索性不再說話。
到了客棧,虞憐跟樓淵說了聲她不吃晚飯,直接上樓去客房裡躺着了。
她蒙着被子,心底生出幾分不可理喻的難受。
她也不說清今日是怎麼了。
自從離開蒼梧郡,踏上趕往平晉城的路途,她每次看到樓淵像切水果一樣殺妖就挺不是滋味兒的。
雖然她知道天師維護人族的利益斬妖是理所應當,畢竟她可太清楚妖族的性情有多惡劣了。但她心底還是隐隐有兩分不舒服。
分明之前她也不是這樣的,那時她親眼看着一個個同族被砍去腦袋,她都能無動于衷的。
也許樓淵說得對,她就是太閑了,以往忙着逃命的那幾年,她就沒時間多愁善感……
虞憐腦中胡思亂想着,亂糟糟的,很快沉沉睡去。
夢裡,周圍灰塵混着血污,景象模糊陌生,但又好似在哪裡見過,“虞憐”茫然地四處環顧着,黑暗的洞穴中,她心髒莫名“砰砰”跳動,害怕不安,驅使着她想要逃離此處。
不遠處,柔和明亮的光亮裡,一道身影長身玉立,背對着光而站,以至于看不清那人的臉。
虞憐不知為何覺得他很熟悉,下意識朝他跑去,想看清他的模樣。
噗嗤
一把劍沒入心口處,虞憐身子被無形的力量釘住,動彈不得。
“原來是隻花妖,好大的膽子。”
那人愉悅笑道。
虞憐喉嚨噎住,發不出聲音。
極近的距離終于讓她看清那人的臉,眉目如畫,鼻梁高挺,一個名字呼之欲出,“樓……”
沒等她說出來,他抽出劍揮向她的脖頸。
不要——
虞憐猛地驚醒,額頭冷汗直流,大口大口喘着氣,胸口還驚疑不定地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