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不是幻境虞憐已經不在乎了。
真的太踏馬疼了。
“靠……”
虞憐痛得直吐髒話,意識渙散前,隐約聽見他散漫似有點不解的話語,“這個年頭的小妖膽子當真是大得很,竟敢往捉妖師身上撞。”
……
陷入黑暗中,虞憐隻覺身處混沌中,五感盡失,輕飄飄的不知浮在何處。
胸口悶悶地難過,她以為這回是必死無疑了,眼皮沉沉合上,意識徹底昏睡過去。
過了不知多久,虞憐頭痛欲裂,悠悠轉醒。
她睜開眼,入目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還沒等她搞清楚狀況,背部驟然懸空,一股失重感襲來。
“啊!”
虞憐從半空重重摔在地面,痛呼出聲。
她“哎呦”叫喚兩聲爬起來,低頭翻來覆去打量雙手,匪夷所思嘟囔道:“妖力怎麼失效了?”
她不信邪又掐了兩個訣,手指都快絞成花了,依舊沒有反應。
虞憐大驚失色,她感知不到體内的妖力!沒有妖力運轉,這樣下去她要不了多久就會變成原形。
四周幽寂的墨色稠密,放大一切恐懼。
虞憐心跳的很快,不知所措轉了圈。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黑暗虛無,和她曾經在煉妖塔裡所見情景一樣。
這是哪裡,是在幻境?還是?
虞憐有點想哭,她覺得自己很沒出息,于是又咬着唇把眼淚咽回去。
一邊往黑暗中跑,想要找到這方空間邊界在哪兒;一邊小聲抽噎,她就是個貪生怕死的小花妖,有個山洞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就好,為什麼要讓她經曆這些……
吓得她心髒都快不好了。
越想越難過,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虞憐奔跑的速度慢下來,仗着沒人放聲大哭起來,罵天罵地。
發間花藤無聲蔓延,虞憐知道,再不從這兒出去,她恐怕真得留在這裡了。
腳下的路隐于黑暗中,虞憐不清楚下一刻前方會不會就是萬丈深淵。
忽地,一陣火光亮起,染紅天際,光線斜斜照映在她腳前。
虞憐愣住。
“……師父,我不走我不走!”
少年的聲音撕心裂肺。
滿天黃符發出的光亮猶如火光直沖天際,飛速轉動圍成無法突破的殺陣,殺陣内,幾個身着道袍天師吐血,和一個裸露上半身的妖族糾纏對抗。
那妖身上的妖紋豔麗,虞憐看不出是那種妖,但可以确定的是,對方是妖王級别。
且不是靈山狐妖、蒼梧郡千足蟲妖那種受了傷,實力銳減的妖王,是正值巅峰真正的妖王。
虞憐發現這兒的攻擊餘波不會對她造成傷害,于是走近了些看怎麼回事。
少年不懼殺陣的威壓,雙膝跪地,趴在殺陣上捶打着結界。
“……師父,妖王是沖着我來的,讓我去拖住它,你們還有機會離開!”
虞憐這才看清少年的臉,十三、四歲的小少年臉龐還未完全褪去稚氣,但唇紅齒白,已難掩驚豔之色。
哭得雙目通紅,渾身充斥着精緻的破碎感。
有點像縮小版的樓淵。
虞憐彎腰湊近看,摸着下巴想,眉眼間很相像,但樓淵不會有這樣脆弱的神情。
她正嘀咕着,一擡頭,竟看見樓淵站在陰影裡。
他像是沒看到虞憐般,執着注視着殺陣,一明一暗攏着他修長的身形,影子飄忽不定,頗有幾分像索命的厲鬼。
“我去!”
虞憐吓了一跳。
“你站那兒吓死個人。”虞憐拍拍胸脯抱怨道。
她很快反應過來,這是應該在樓淵的幻境裡。
那出去的關鍵應當在他身上了。
藤蔓愈發多了,虞憐當即朝他小跑過去,“道長,我們被困在幻境裡了,你現在該如何出去?”
樓淵沉默不語,提着劍朝殺陣走去。
劍尖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
“道長,那幻境是假的,你先别管那假象,我們先出去才是要緊事!”虞憐攔在他身前。
樓淵居高臨下斜睨她一眼,冷冷道:“滾開。”
平日裡桀骜自信的眼眸裡被仇恨占據,滲着的寒意涼到骨頭縫裡。
虞憐打個寒顫,二話不說後退兩步。
“其、其實也不急,你快去報仇吧,等會兒再出去應該也來得及。”她乖巧道。
樓淵走到殺陣結界面前,裡面天師渾身染血,強撐着一口氣和妖王耗着。
小樓淵雙手被結界割除道道血痕也不肯離開。
樓淵揮劍砍上去。
殺陣震動兩下,很快恢複如常。
虞憐蹲坐在路邊,心裡正腹诽着樓淵冥頑不靈,忽然地面搖晃一陣。
等她細細感知時,又仿佛隻是她的錯覺般。
心底騰起股不好的預感。
她剛要開口,樓淵第二劍砍上去,這次結界裂開一個大口子。
幻境跟着地震,周遭建築物逐漸坍塌,
“道長,快住手!再砍下去幻境要消失了!”
震感太強烈,虞憐踉跄起身,飛奔過去。
是殺機!
破壞幻境會絞殺裡面之人!
樓淵沉浸在恨意裡,對外界一切置之不理,仍揮劍不斷砍着。
結界寸寸破碎,幻境愈發不穩。
“住手啊!”
虞憐拼命拉扯他胳膊。
樓淵不為所動,隻一下又一下出劍。
“你清醒點兒!這是在拉我們陪葬!”
虞憐跳到他背上,腿盤住他腰身,胳膊肘鎖住他喉嚨,慢慢收緊。
力道阻止不了樓淵分毫,她心裡焦急,狠狠一口咬上去,瓷白的肌膚上隻留下兩個淺淺的牙印。
“樓淵,你不是看不起妖物嗎,怎麼還是落入妖物的陷進裡?我看不起你!”虞憐揪着他頭發在他耳邊喊道,“連我一個小花妖都不如!”
見他仍沒有清醒迹象,虞憐一咬牙,豁出去了般,“那個……待會兒發生都别怪我啊,都是為了你好。”
她撸起袖子。
“啪——”
虞憐閉眼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她沒收着力道,聲音又脆又響。
世界恍惚之間都瞬間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