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樓淵鳳眸笑意閃爍,輕飄飄道:“把妖丹挖了自然就沒有妖氣了。”
虞憐:“……”
她隻是想隐藏身份,又不是不活了!
“我勸你時時刻刻把錦囊帶着,如今蒼梧郡天師日漸增多,哪天你身份暴露,他們要收你的話,别指望我再救你。”
樓淵一手支着額間,一手拿着書卷翻閱,頭也不擡道。
虞憐很想反駁,可轉念一想,他的話雖很欠揍,可又并無差錯,他肯給她錦囊已是仁至義盡,沒有義務救她保護她的安危。
她窩悶地“哦”了聲,垂頭躺回藤蔓秋千上閉目養神。
等晚間,虞憐下樓去堂廳吃飯時,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再次和蕭晏缙一行人碰上了,對方也在同一家客棧落了腳。
面對差點揭穿自己身份的一群天師,虞憐有些尴尬,正好樓淵也不是會主動和同行交談的性子,兩人默契地忽視他們一行人。
一副井水不犯河水姿态。
奈何青水宗的弟子們實在熱情,看見樓淵後,主動上前攀談,圍攏探讨除妖心得。
樓淵覺得他們很吵,但到底同為除妖天師,他做不出冷言冷語打發他們的行為來,耐着性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
被一群捉妖師圍住,虞憐捧着土瓷碗扒米飯,弱小又無助。
天知道這些捉妖師手上背着多少妖命!
餐桌中間擺着一隻燒雞,香氣四溢,虞憐眼巴巴望着,一頓飯吃得味同嚼蠟。
……
從夏末入秋,天氣終于轉涼,正是秋收時節,大大小小的妖物卻如雨後春筍般冒出,蒼梧郡夜間又出現好幾起妖物傷人案,這将近一個月以來,各種流言漸起,愈演愈烈。
不知從哪兒傳出禍星已至蒼梧郡,才引得毗鄰山林裡的妖物們傾巢出動,若禍星不出,蒼梧郡不再有安甯日子的說辭,此言傳得滿城風雨。
百姓們再看平日裡和睦熟悉街坊鄰居,互相猜忌,看誰都想傳言中的禍星,各種摩擦沖突不斷,但在官兵武力鎮壓下,社會秩序勉強正常運行。
郡守夫人多次告知衆人,幾大宗門的道長天師已經趕往郡中,不必驚慌。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蒼梧郡衆人依然人心惶惶,不安的情緒彌漫整座城鎮。
虞憐沒太大的感覺,她無論是被樓淵捉住前還是捉住後,與普通人都沒有太多的接觸,因此不太能感知其中情緒的不同變化。
她隻隐隐約約察覺天師更多了,随便去哪兒除妖,都能遇到兩三波其他派系天師。
青水宗的人主動邀請樓淵一起除妖,樓淵對此無所謂,有沒有他們除妖都無甚區别,便應下了。
而虞憐則扮演一個被妖物重傷,從此留下心裡陰影不敢離開樓淵半米遠的柔弱女子,小心翼翼混在天師隊伍裡。
老實說,她很難形容這種感受,身為妖族但成天和一堆天師待在一起,莫名有種背|德又禁忌的刺激感。
捉妖任務比前些時日更繁重,連虞憐這個心大的都感覺到了。
妖族就跟韭菜似的,怎麼也殺不完,收了一茬又飛快冒出另一茬。
虞憐不合時宜的有些欣慰,妖族也沒完全沒落嘛,按照她同族們的繁衍速度,崛起有望啊!
不過這話她隻敢在心裡想。
脾氣好如蕭晏缙,遇到這般難纏的妖族群,也不免煩躁。
便是再遲鈍的人,也該看出蒼梧郡的不對勁來,可偏偏又抓不住蛛絲馬迹來,隻能機械地重複殺妖行為。
虞憐不關心到底發生了什麼,奉行及時行樂主義,每次該吃吃該睡睡,還和青水宗的小弟子随嶼生熟絡起來。
随嶼生性子大大咧咧,嘴總是閑不下來,在青水宗其他人看來就是有點話唠啰嗦,多數時間受不了他的聒噪,一旦他有大談特談的念頭,立馬找借口溜身。而虞憐對人族的世界所知甚少,又好奇得很,因此十分喜歡聽他講各種故事。
每每對上她求知若渴的眼神,随嶼生仿佛找到了知音般,講得更起勁兒了。
除此之外,兩人在聊其他方面也意外的合拍,比如,随嶼生抱怨師父的嚴厲苛刻,虞憐指控樓淵對她壓榨,總而言之,兩人頗有相逢恨晚之感。
每次回到客棧,虞憐也不纏着樓淵了,和随嶼生并排蹲坐在房門外聊天。
如此三四天,樓淵給虞憐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她仍沒看見般我行我素,他實在忍不了,在她又一次往屋外跑時,叫住她,“這麼晚了,你是要去哪兒?”
“找随嶼生啊,他答應今晚給我講青水鎮的花燈會表演呢!你放心,就在門外,我不會亂跑的。”
虞憐保證道。
“你跟青水宗的天師倒是相熟。”
虞憐心裡裝着事,沒聽出來他的陰陽怪氣,想了想,認真道:“也不是,随嶼生和其他天師不一樣,他人又好又熱情,我覺得交個朋友也不錯。我妖生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結識人族朋友呢!”
樓淵嗤笑聲,“知道你蠢笨,竟不知你天真至此,天師與妖族勢不兩立,你覺得你們能做朋友?”
“怎麼不能!”虞憐挺直背脊,不服氣道:“妖分好妖和惡妖的,又不是所有人都對妖族有偏見。”
“哦?他若是沒有偏見,為何第一次時,僅憑一絲微弱的妖力就對你刀劍相向?”
樓淵笑着反問,坐在桌案前,長腿交疊,好整以暇等着她的答案。
“……天師遇上妖不都那反應嗎?”虞憐氣焰消了些。
“人族與妖族間積怨已久,大多數天師遇見妖物第一反應便是擊殺,”樓淵不覺得這有何不對,“随嶼生也不可能是例外。說你愚笨你還不服氣,區區相識幾天,你就自以為是将他看出做朋友。信不信哪日你身份暴露,他能毫不猶豫把你捅成塞子。”
“不、不能吧?”虞憐弱弱道。
“那日蕭晏缙沒能證明你是妖,你當真以為你擺脫了嫌疑?”樓淵慢條斯理道,“蕭晏缙城府遠比你想象得要深,他懷疑你,就不可能輕易放棄,你不妨猜猜随嶼生接近你是偶然,還是别有目的?”
虞憐說不出話來,緊張地吞咽口水。
媽呀,人族好可怕!
見她聽進去了,樓淵眸中笑意加深,繼續道:“我能給你符紙掩蓋妖氣,當然也有人能破除我的法術,你說青水宗的人會不會偷偷在你身上下了符咒?”
虞憐毛骨悚然,隻覺渾身麻麻癢癢的,她撓撓肩背,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衣袖搖晃,揚起抹讨喜的笑意,眨眨眼,“道長,你幫我看看呗。我身份暴露無所謂的,但是我擔心對您名聲不好呐!”
樓淵扯回衣袖,“暫時沒有别的符咒。”
“行了,你現在可以去找随嶼生了。”他道。
虞憐歎口氣,“不去了不去了。”
樓淵:“當真不去?”
“真的,萬一今晚給我下咒怎麼辦!”虞憐捂着胸口一陣後怕。
嗚嗚又是想回靈山的一天,人族的世界好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