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城寨被細雨籠罩。

在嘈雜的人群裡，伯妮絲被一雙溫暖有力的臂膀抱了起來。

“阿妹别看。”那雙手的主人按着她的腦袋，死死将她抱在懷裡，在這吵吵嚷嚷的世界裡，伯妮絲清晰聽到了他急促的喘息和瘋狂躍動的心跳。

龍卷風說:“别怕，咱們回家。”

伯妮絲想要擡起的頭生生卡在原處，像是生鏽的機械，隻能徒勞睜大那雙眸子。

回家。

她将腦袋埋在龍卷風的肩頸處，無聲咀嚼這單薄卻異常厚重的詞語。

有人曾對她說過回家嗎？

她不記得了。

但是起碼在現在，有人願意抱着她，幫她遮着雨，帶她回家，還有人願意陪着她，有事沒事陪她聊些小幹話。

這就足夠了。

“你沒被吓到，但把他吓到了。”在雨聲中，經常和她聊廢話的陳占聲音若隐若現:“我剛才看了一眼屍體…”

他看了一眼伯妮絲，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恨聲恨氣罵了一句:“冚家鏟。”

他沒說在淩蘭的屍體上究竟發現了什麼，伯妮絲的注意力也大多放在了對方的靈體之上——她“嗯”了一聲，原本想要擡起的手又輕輕放了下去:“回家吧。”

她像是在跟陳占說話，又像是再回應龍卷風的話。

龍卷風沒有說什麼，他摸着伯妮絲的腦袋，放輕了擁着的力道。陳占想了想，最終還是放棄回去看看的想法，跟在龍卷風的身後感慨:“城寨又要亂起來了。”

明明才安穩了沒幾天。

伯妮絲沒說話，事實上隻要有其他人在的時候，他們都不會有過多的交流。

淅淅瀝瀝的小雨在行走的過程中逐漸急促起來，在磅礴的雨霧中，伯妮絲聽到龍卷風的聲音。

“有沒有吓到？”

伯妮絲終于仰起頭，在城寨雜亂無章的線路中，她看了一眼天空。

雨越來越大，好似天空破了個口子，暴雨落在她的臉上，浸透了她的發絲。

在這一刻，天地都變得渺小起來。

“沒有。”伯妮絲在雨中開口，聲音模糊的像是身處另一片天地。她停頓片刻，又重複了一遍:“沒有被吓到。”

即使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她也仍舊是法爾多大陸威名赫赫的大法師。作為一個亡靈法師，伯妮絲見證了不勝數的死亡，也自然不會被這一場謀殺而吓到。

龍卷風抹去臉上的雨水，聲音聽不出喜怒:“你去後街做什麼了？”

他問的突然，好像連陳占都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興師問罪。

伯妮絲隐約聽見陳占罵了一句什麼。她突然間很想笑，為這一對特殊的老友。

但她忍住了。

她側過頭去，看着熟悉的大樓緩緩道:“我去了天後廟。”

“去那裡看了看，然後，呆了一會。”

“……”

伯妮絲說的都是真的，隻不過她忽略了一些具體的細節。她本來還想着補些内容，龍卷風卻像想起了什麼，他歎了口氣，終于帶着一身水迹回到了理發店裡。

“以後少去那裡。”

他進屋第一件事就是從欄杆上扯下兩塊毛巾，兜頭蓋在伯妮絲的頭上，動作熟練的搓了起來。

“嗯。”

伯妮絲被搓的腦袋晃來晃去，她在毛巾裡悶聲應了一句。

大雨漫漫，隻有雨水打擊在欄杆上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伯妮絲撩開眼前遮住的毛巾，看着突然沉默起來的龍卷風。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雨水進了眼睛，此刻的他眼圈微紅，看上去異常的狼狽。

“你…”他緩慢開口，看上去想給自己留出反悔的餘地，伯妮絲看着他的視線移向一旁的櫃子，喉頭滾動:“想聽我和他之間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