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妮絲并不能确定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躺在一片雜物堆積的隐蔽角落上,入目可見的是黑黝黝的夜空和橫七豎八的線網,隐匿而詭異的光亮從她視線盲區的建築裡映照下來,打在地上像是扭曲的厲鬼。
這并不是最可怕的。
耳邊嘈雜的聲音随着伯妮絲的蘇醒變得愈加清晰,在下一刻,不知哪裡飛來的殘刀碎片蹭着她的臉頰砸落地面,細碎的疼痛催促着她坐了起來。
起身造成的眩暈讓本就不甚清晰的大腦變得更加混亂,不遠處人影重重,紛雜的光線從她的臉上一閃而過。
年幼的女孩身上披着大了不止一号的黑色布料,從地上滾過一圈之後顯得有些髒污。暗淡的光影下,隻能稱為幼童的女孩露出一張格外精緻的面容,一雙泛着鐵灰的雙目讓她看起來更加與衆不同。
她正望着面前的争鬥。
身後的建築像個廟宇,在她轉頭的同時,裡面的兩道身影像是透視一樣映入她的眼簾。
相比于外間血腥的厮殺,裡面的兩個人更像是有什麼顧忌,伯妮絲按着牆壁,一瞬不瞬透過牆壁,看着停手的兩個人。
更深露重,細細的夜風讓她瑟縮着打了個寒顫。
比起和外面時不時砸來的暗器和血腥的場面,廟内的氛圍簡直稱得上和平,伯妮絲緊了緊身上單薄的布料,她猶豫片刻,又看了一眼正全力砍殺的人群。
飛起的頭顱讓她再沒了半點遲疑,三頭身的孩子就在陰影的遮蔽下,赤着腳,一點一點挪進了挂着“天後古廟”的建築裡。
還不到人腿高的小孩彎着身子,像是團小小的陰影拱進一片狼藉的廢墟裡,早已經被打的七零八碎的廟裡給了伯妮絲太多遮蔽的空間,她窺了一眼交談的兩人,小心翼翼把自己塞進一塊跌落的木闆後。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有機會梳理當下發生的情形。但非常遺憾的事,一切的一切停留在了最開始的一步——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更甚至于,她除了記得自己叫做“Bernice”外,其他的竟然一片空白。
她是誰,她在哪,這群聚衆鬥毆的人和她又有什麼關系?
所有的答案都是不确定的。
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伯妮絲将頭小小的探出一點,她疑惑的看着兩個将眼睛蒙起來的男人。
就在剛剛,她聽到了一些簡單的對話,雖然分不清聲音的主人,也不知道兩人為什麼打成這個樣子。
但顯而易見的是,這兩個人的确認識,而且關系匪淺。
要不然她也不能聽到什麼“大家看不見,容易下手”了。
如果這是死戰的傳統…伯妮絲仔細回想了一下,确認外面的人沒有一個是蒙住眼的。
那麼當下的情況确有一點明晰了。
伯妮絲撐着臉看着兩方人互道遺言,一方說的是要保他的老婆兒子平安,另一方則是要對方學會剃須、剪頭發。
保兒子老婆平安她能明白,但剃須剪頭發…?
難道這是理發師和顧客的恩怨?
不知前因後果的她淺顯猜測着兩人動手的原因,又很快的将這不靠譜的可能置之身後。
因為她看到,那個說保他老婆兒子的人在打鬥中一把扯下了眼上的紅布。他的動作過于迅速,甚至于伯妮絲都沒有反應過來,她的視線就那麼直愣愣和對方相遇。
說不上來哪一方更為詫異,但生死之戰時容不得半點馬虎,即使其中有一方蒙上了眼,但在伯妮絲看來,這幾乎沒有造成什麼阻礙。
扯下眼罩的男人沒再将目光放到她的身上,他靈巧的躲開對手的攻擊,仗着視覺的優勢,伯妮絲以為他能很快的置對方于死地。
但他并沒有,不知道出于什麼目的,他出手的速度漸漸慢了起來。
血液彌散,被鐮刀劃出的傷口帶着猩紅的液體高高揚起,沉重的軀體砸落在地的聲音讓她睜大了眼睛。
死戰已經分出了勝負,然而最後活着的竟然是蒙眼的男人——甚至于在精準将胸腔送到對方刀上的時候,他還用身體擋住了伯妮絲的視線。
“……”
那一下捅的極狠,狠到血液很快染紅了地面。
伯妮絲像是個發愣的泥塑,站着的男人卻像是洩了氣的遊魂,在她的注視下,活着的男人動作像是卡頓一樣,他慢慢跪了下去,摸到了對手尚未冷卻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