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我很忙。”
“忙到沒有時間回憶過去,我隻能朝着前方,朝着未來前行。”
男人的聲音很理智,理智到近乎冷酷。
“我是個成年人了,有自己的事要做...”
“那我呢?”姜晴倏然打斷他,“在你眼裡我是活該嗎?”
“活該這麼多年對你的不辭而别耿耿于懷。”
“活該被你一個人丢在原地傻傻地等着你一個解釋。”
“你是個成年人了,所以過去的一切都不做數了,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南延指尖發白,想說什麼,最終吐出于口的卻也僅是蒼白的幾個字,“是我的錯。”
姜晴看着他,男人眼睫垂下,她看不清他被遮掩的神色,正如她好似從來沒看清這個人一樣。
“既然像你說的那樣,你現在找我做什麼?就算那些記憶突然出現也幹涉不了你什麼,你依然可以選擇冷眼旁觀。”
“過去的九年,你就做的很好,不是嗎?”她渾身豎起堅刺,刺向别人也刺向自己,“想必,你也用不着我來提醒你。”
“您是個大忙人,不必來我家自讨苦吃...”姜晴向後撤開腳步,“更不用做出這樣的姿态來搏可憐。”
林南延的手被甩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他一動不動,恍若未覺,像是一尊被固定好姿勢的蠟像,在瑩瑩火光中就要消融。
客廳刹那陷入沉寂。
姜晴看了林南延好一會兒,眼裡明明滅滅,不知在想什麼。
她突然轉身,落座在沙發上,踢男人一腳,“往裡挪挪,你擋着我了。”
燈光下的影子倏然靠近,林南延怔忪地擡頭,眼角那一抹紅尚未退卻,在白皙的皮膚上越發顯眼。
他膝蓋微動,往裡移了一寸。
姜晴伸手越過他,在茶幾上的果盤裡面挑挑揀揀,撿出一枚最大的,塞進嘴裡。
她臉頰鼓鼓,斜睨着此時因為姿态矮她一頭的男人。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想再提,等明天宋清哥的電話打過來再說。”
“畢竟你是跟我一起回去的,有些信息我也不能瞞着你。我睡了,你随意。”
說完這句話不等男人反應,她抱着水果盤回房間。
“還吃晚飯嗎?”身後突然傳來男人沙啞的聲音。
“不吃!”
姜晴頭也沒回,腳一勾,卧室門啪地被甩上,阻隔了一切動靜,也阻隔了男人看過來的視線。
她靠在門上,半晌仰着頭也沒能阻擋淚水從眼角滑落。
惡狠狠地擦掉眼淚,該死的,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
九年未見,林南延變了許多。
他說的那些話聽起來很符合邏輯。
少年的他在記憶最濃感情最烈的時刻一心想聯系她,但各種陰差陽錯以至于沒聯系到彼此。
随着時間流逝,他長大了,生活裡也不隻再有她,思念随風而散,那些過往便被淹沒在現實中。
林南延卯足勁一心朝着未來前行,變成大忙人,忙到沒有時間來看她一眼,忙到和她說聲抱歉的空暇都沒有。
因為姜晴這個人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年少的情誼随着時間流逝總會消失,聽起來是不是很合理?
可惜,她一個字都不信。
初聽刺耳的話語,姜晴憤怒到甚至無法自控,一股腦地隻想發洩自己的情緒,但男人的沉默,臉上的陰郁,眼角眉梢的熟悉,徒然讓她清醒過來。
直覺在提醒姜晴,不要被林南延蒙蔽。
說不上來為什麼,她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一切的一切,都不對。
從踏進她家門的那一刻起,林南延就在騙她。
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都在姜晴腦海裡盤旋回蕩,提醒着她什麼。
可她既找不出林南延欺騙她的緣由,也找不出他話裡的漏洞。
姜晴頭痛欲裂,她很累,已經分不出心力去辨别他的意圖。
随便他怎樣吧,都和她沒關系。
思緒逐漸停擺,姜晴的視線變得模糊,眼前蔓出一片血紅。
一刹那她失去所有力氣,順着門闆跌坐在地。
眼睛睜得大大的,愣愣地盯着腳下那片不知何時已然被血浸透的毛毯。
她在看她。
黑暗中,女孩雙手緊緊抱着自己,蜷縮成一團。
一牆之隔的客廳,夜燈灑下一片暖黃,卻怎麼也照不到角落。
男人的臉隐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他安靜地垂着頭,呼吸聲微弱地幾不可聞。
表針一點一格地轉圈,許久,似乎要枯坐到天荒地老似的男人突然動了。
他伸手從口袋裡倒出一把白色藥丸,看也不看地塞進嘴裡。
額頭滲出細密的水珠,男人眼睛遍布紅血絲,脖子上青筋暴起,蜿蜒爬滿了全身。
喉頭滾動,壓抑的喘息聲隻洩露了片刻就消失無蹤。
但還未完,隻見男人絲毫不停地又掏出一把彩色藥丸幹吞下去,放在身旁的手劇烈顫抖了一秒後恢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