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悅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看他。
雨已經停了,他站在路燈底下對她笑笑,擺擺手。
她其實很想再跑回去,再抱他一下。
想跟他說“你說得對,我确實比想象中還想你呢”。
可她隻是捏緊了手裡的傘柄,沒什麼意識地甩了甩。
等高考完吧,等她再見到他的時候,她要跟他說一個秘密。
一個或許他早就看出來的,根本不算秘密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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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一航在美國安頓好了一切,也定好了手術的時間。
雖然應悅到高考前應該都不會再玩手機了,但他防着萬一,還是每周末都算着時差給她發幾條消息,也發照片,都是之前在北城拍的存貨。
手術約在五月末,這次他卻心裡打鼓,不似第一次在北城做手術時那樣鎮定自若。
畢竟這次的手術更大,又是二次手術,風險系數更高。
他在本子上寫了自己的Q賬号和密碼,交給盛錦玫,希望她能幫自己跟應悅把謊撒完整,“就說我想考這邊的音樂學院,所以出國了。”
盛錦玫有些生氣,“你等她考完了,自己跟她說去,我可不耐煩哄小女孩。”
路一航欲言又止,他不就是擔心自己沒機會跟她說清楚,總要交代一聲去向吧。
盛錦玫卻是紅了眼眶,失态地把本子上寫着數字的那頁紙給撕下來,揉成團扔進垃圾桶裡,“自己兒子都沒命了,我還管别人死活呢?我跟你說,路一航,你放不下人家,你就好好堅持,等你病好了自己去挨罵,我才不替你當傳聲筒呢!”
總要讓他心裡有牽挂,才有打敗病魔的鬥志。
路一航不敢招惹他媽了,連聲讨饒。
隻是設置了兩封定時郵件,一封是高考前三天發送,沒什麼特别的,就是鼓勵她沉着冷靜答題,檢查好個人信息,相信她能穩定發揮。
還有一封的時間,是設置在高考出成績前後,如果他手術成功,他會把這封郵件取消。
如果郵件發出去的話……
唉。
他不信神佛,這一刻卻有點後悔那天去廟裡給她求學業符的時候,忘記給自己也求個平安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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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隔重洋,高考前夜,應悅正在檢查她的準考證和文具袋。
她有點睡不着,思來想去,還是想看一眼手機,想給路一航發個加油打氣的信息。
自從那次路一航來找她,之後的一個多月她都沒拿手機,怕破壞學習狀态。
路一航送她的黃色刺繡學業符她每天都背着,就放在書包隐藏的側兜裡。
每天清早收拾書包的時候看一眼,就像得到路一航的學霸加持似的,這一天都能元氣滿滿。
可是現在,大戰當前,她還是有點心慌。
手機打開就收到了路一航的許多條消息,看來他那個封閉學習機構也不怎麼封閉嘛,還能讓他發什麼貓貓狗狗的照片。
消息看完,還有一封郵件提醒。
這倒挺稀奇的,路一航頭一次給她發郵件。
應悅看着标準的書信體格式,還是中英文兩個版本的,就像寫英語作文似的,看得她笑起來。
她也學他格式,把他當成“李華”,表示自己已經做好準備,祝願他也能考試順利,期待暑假和他一起遊泳、學車、吃冰激淩,度過一個愉快的夏天!
關了手機。
握着學業符。
應悅睡了一個無夢的好覺。
兵荒馬亂的青春好像就在高溫的考試日裡落下帷幕,考前的暴雨和考試那天的豔陽都記不太真切了,倒是午後窗外一陣高過一陣的蟬鳴聲,好多年都響徹耳邊。
應爸和應媽一起在考場外等着女兒慶祝她高考結束,一家人相擁在一起的時候,應悅有種想哭的沖動,調皮地問她媽:“你們不會是想今天就跟我說要離婚吧,民政局這會兒也關門了啊。”
應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應媽也給了她一個腦瓜嘣,三個人都沒提這煩心的事,隻嘻嘻哈哈地去吃慶功宴。
夜風安靜,将世界都抛擲腦外,應悅終于能坐在卧室的書桌前,一字一字地将自己的心意說給路一航聽。
開場白是:“嗨,你在嗎?”
随即,不待他回複,就急急忙忙又發了條:“你先别說話,聽我說!”
對話框如這夜晚一樣靜谧。
應悅深吸一口氣,紅着臉,彎着唇,把少女情懷直白地透露:“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吧?”
雖然打字更正式,可她還是想親口說。
“就是,就是那什麼……”
“路一航,我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