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之禾原本以為有了小魚的加入,自己這個滑稽的任務進度應該會大大推進。
但沒想到的是,對方倒是一門心思地為他出謀劃策,隻不過出問題的變成了自己,因為...
他實在是忙瘋了。
網上對接的兼職出了問題,一款方案被事多的甲方連打回來四版不說,更麻煩的是李教授那裡等的論文結果。
上周實驗室的突然停電直接讓他放在冷凍器裡的樣品魂歸天外。
他忍着嘔血的沖動在實驗室裡熬了四個大夜才趕上現在的進度,臉上的黑眼圈大到讓一直和他冷戰甩臉子的易铮都控制不住地每天盯着他瞧。
那樣子倒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又在趙之禾朝他看來的時候冷哼一聲,摔下手裡的書就關門走人。
趙之禾也懶得去管易铮最近動不動“重拿重放”一切東西的怪毛病,不說話倒也安靜,他隻是低着頭不分白天黑夜地盯着電腦趕工。
最多也就是在大少爺糟蹋東西的時候,默不作聲地把自己喝水的秋田犬水杯放回櫃子裡,不讓對方誤傷罷了。
倒也不是他過于冷漠,主要是習慣了。
反正易铮的脾氣從小就這樣,甚至在十七歲那年被他舅舅帶去看過心理醫生。
趙之禾對這事印象倒是挺深刻,因為那個在業界聲名赫赫的醫生最後拎着藥箱跑了,連診金都沒要。
想到這,他擰開了衛生間的水龍頭,接着沁涼的水就往自己臉上撲了一把,才将被數據浸泡的腦子洗得清醒了一些。
現在這情況,還是要把論文實驗早些做完,再和小魚去商量任務的事,至于易铮...
趙之禾想了想。
隻要不摔他的東西就行,大不了在公寓就當聽交響樂了。
他扯了幾張紙草草擦了下手,打着哈欠就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可前腳剛邁進燈光昏暗的走廊,面前就閃過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像鬼一樣飄到了趙之禾面前,就在他懷疑是不是自己太久沒睡覺撞鬼了的時候。
那“鬼”就噗通一聲跪在了他面前,鬼哭狼嚎地開始叫喚,沙啞粗糙的男聲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來回回蕩,大晚上莫名瘆得慌。
“對不起!趙哥!對不起!您原諒我吧!對不起!”
???
他還沒看清這人長什麼樣子,耳邊就是砰砰幾個響頭,直接把他腦子裡的瞌睡蟲吓了個一幹二淨。
人當下就一個激靈朝着旁邊閃了過去,連忙避開了這折大壽的舉動。
*
樓梯上,兩個身影坐在一起,中間楚河漢界似的隔了十萬八千米。
趙之禾坐在這人旁邊,拿餘光瞥着他。
實驗樓在後山的湖旁邊,一到晚上地面就容易返潮。
趙之禾的褲子濕了一大片,他剛想站起來就見這人猛地打了個激靈,像是被吓到了。
...
他想了想,又歎着氣一屁股坐回了濕哒哒的地面,調整了下角度就側身喊了這人一聲。
“同學?”
躲在陰影裡的人聞聲連忙擡起頭看他,這人臉上挂着一副碎了角的眼鏡,左眼腫得像塊青蘿蔔,嘴角看着也是破了口。
整個人都像是受了驚的兔子,對着周圍的一切反應都有些過激。
“是!是...!”
這刻闆僵硬的回複讓趙之禾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琢磨了下語句,笑着和他開了個玩笑。
“你剛沒把我吓死,我還琢磨着我熬夜熬穿了,要猝死了。”
但讓人沒想到的是,旁邊坐着的這人以為他生氣了,見狀又要跪下。
那竹筷子似的腿打着抖,剛一彎就被站起來的趙之禾連忙拽着領子拽直了。
竹筷子支支吾吾地想要繼續道歉,趙之禾卻是漸漸意識過來了什麼,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哥們,我們能打個商量嗎?我這人熬夜熬得多,估計本來就活不長。你能别再在閻王爺那裡給我疊buff了,我總不能給你磕回來吧?有事說事行嗎,我又不能吃了你。”
竹筷子被他薅住領子,小心翼翼地仰視着他。
那副窩囊又怯懦的樣子讓趙之禾猛地想起來了什麼,他望着這人青腫的臉,試探地問了句。
“我們見過吧?...油漆?”
這人的神情和那副标志性的驚恐表情,讓他想到了和宋瀾玉第一次見面那天打得那場群架。
這人好像就是那個被怼在牆角潑了油漆的....‘羊’?
話音落下,還沒等對方繼續道歉,趙之禾便拽着他的領子讓他站好,他拍了幾下濕了的褲子便仰頭笑着問他。
“你叫什麼?”
“哦...如果再道歉,我就揍你”
對這人問問題行不通,以他這副被吓成應激反應的表現,估計不論他怎麼問,這人都隻會道歉了。
所以如果要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就不得不用點簡單粗暴的方法。
想到這,趙之禾又在心底裡罵了遍那個見鬼的破遊戲。
果不其然,這回對方抖得更厲害了,但是嘴裡卻是不再道歉,而是顫顫巍巍地回答了趙之禾的問題。
“翁..翁鑫,我叫翁鑫。”
“翁?”
他重複了一邊這個耳熟的姓氏,然而在發現對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之後,趙之禾才斂下了表情,繼續問話。
“行。那翁同學,你和我道歉幹嘛?或者說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撂下這句話後,眼瞅着翁鑫又要道歉,趙之禾便扯了扯嘴角,給他又打了針預防針。
“說别的我也揍你。”
翁鑫渾身一凜,連忙咽下了剛到嘴邊的“對不起”。
“我就是...想讓您原諒我,我希望您能原諒我,趙哥!您能原...”
“不是,我原諒你什麼啊?”
他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對這人說的話越發摸不着頭腦了。
自己和這人就見了一面,所以他原諒什麼?
腦海裡的疑惑還沒停留太久,翁鑫的下一句話就解開了趙之禾的困惑。
“你原諒我吧!我求你了!我算不上什麼玩意,你沒必要和曲哥因為我這坨狗屎置氣,真的!我...”
翁鑫急得臉都白了,嘴裡自我诋毀的話一句又一句地往外冒。
聽着聽着,趙之禾的臉卻是驟然冷了下來,直截了當地打斷了對方地話。
“曲澈讓你這麼幹的?”
“不是!”
他匆忙揮着手,但是因為嘴笨,辯解的時候咬了舌頭。
還沒待那股疼勁緩過來就要連忙再幫曲澈辯解,可趙之禾卻不耐地聽了。
“原諒你行,但你要說實話,是曲澈讓你來的嗎?”
趙之禾的面色已經黑得不像話了,但是翁鑫卻是滿腦子都是原諒兩個字。
也沒有注意到對方現在的臉色到底怎麼樣,連忙又搖了幾下頭。
“不..不是..不是的,不是曲哥。”
眼見着趙之禾又不信地看他,翁鑫怕他以為自己在說謊,連忙又補充道。
“真不是的,趙哥!是..是..是孫哥..他們讓我來的。”
“孫哥?”
他咀嚼着這兩個字,最後才幽幽想起來一個早被他抛在腦後的名字。
“孫林?”
翁鑫點點頭,像是怕他不信,又連忙抛出些物證。
“對對..對,他們還在樓下面等我,他們說了隻要你原諒我...我就可以正常去上課..我..”
趙之禾靜靜地聽他說完前因後果之後,這才将事情搞了個明白,但卻是被氣笑了。
翁鑫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臉色,想說話但又怕再惹了人不開心。
最終還是一個字也沒說,站在他旁邊裝鹌鹑。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的人才傳出了些動靜,翁鑫一擡頭就見趙之禾邁了幾步樓梯朝上走,見他看過來隻丢下了兩個字。
“跟上。”
翁鑫不敢動,他想要跟上去問對方有沒有原諒自己,但又害怕讓樓下的人等急了,到時候再對自己拳打腳踢。
猶疑不定之下就站在了原地,遲遲沒有邁出一步。
趙之禾似是察覺出了他内心的想法,望着他十分莫名地揚起了個笑,看起來十分的善解人意。
他說。
“不跟來,我現在就揍你。”
翁鑫:(?д?)
“對不...”
“你進去拿個東西。”
趙之禾沒聽對方繼續道歉,隻是在路過衛生間的時候朝着裡面,向他指了指。
*
最終,翁鑫端着那盆泛着酸臭的拖把水,跟在趙之禾後面亦步亦趨地走進了實驗室。
推拉門一鎖,趙之禾就拿過了他端得那盆水,同時向他吩咐道。
“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來第五個窗戶那等你。”
翁鑫:???
“打電話啊,愣着幹什麼,等我幫你打?”
翁鑫抖了抖,掏出手機就顫顫巍巍地撥了個電話過去。
他一邊和語氣不耐的孫林低三下四地說着些什麼,一邊目錄驚恐地望着趙之禾扛着一桶透明的油性液體就“咕嘟咕嘟”地往髒水裡倒。
做完這一通活計之後,趙之禾習慣性地給自己點了根煙,見翁鑫放下電話,也隻是擡頭問了他一句“到了沒”。
見人點頭,他才“嗯”了聲,一手抱着水盆,一手拽過愣在一旁的人,大步流星地就往窗戶處走。
翁鑫的腦子還來不及轉彎,就被拽着拉到了窗戶邊上。
還沒等他那句“您幹什麼”出口,就見面前這個隻穿着白色透氣馬甲的青年一把拉開了窗戶,二話沒說就将盆裡的不明物質澆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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