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懷錦輕聲應道:“哦,是還未與你們細緻說明過,待明日啟程,路上會詳實告知。公子介懷,我便先與你簡單解釋一番吧。”
千百年前,書家地界的掌權人行的原本是惡詭之道,煉人骨、砌血丹的勾當。
死的人多了埋不下就全丢到深山裡做了養料,也因此,書家地界密林遍布、霧障四起。
後來皇室先祖率兵征伐下此地,将管理事宜交給了書氏先祖。
經過數百年的度化,才終于基本化去了滿山怨靈的執念,書家山林也逐漸成了尋常景緻。
隻是免不了有顧不上、化不淨的地方。典型的,就是屍、祟、迷山。再有些許零碎,分布的地方弄不清楚,時而便會有人誤入,書宗門人自修煉起便會了解這些,必要時施以救助。
至于霧障有何危害。大體是擾亂方位、蠱蕩心神、削減精力、陷入幻覺……但都不難克服。
謝玉陵沉思。
書懷錦沒有提到關于“記憶”,他們也不便直言。
他問連泯道:“你可有辦法試探?”
連泯沒有回答,片刻過後,謝玉陵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傳聲結束了。
千百年的時間,發生什麼都不為奇,書家地界的霧障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絕不是莫名形成,所以聽到書懷錦講述書家地界上的舊事,他沒有感到多麼驚訝。
相比起來,還不如連泯一聲不吭地中斷傳聲讓他不安。
盡管理智肯定他不會做不靠譜的事,情緒上還是放松不得。
屋外很靜,連風都倦怠地停歇,沒有一點波瀾的時刻,時間總會慢些。
謝玉陵安分地等了許久,才終聽得院門後傳來聲響。
連泯走出,潔白的衣衫随行動的微風飄動,在濃墨色的天景下尤為醒目。
二人先起步遠去。
見走得稍遠些謝玉陵當即問:“說了什麼?”
連泯道:“找她,讨了樣東西。”
“什麼東西?”
連泯顯出副故弄玄虛的表情,幽幽道:“你猜猜。”
謝玉陵冷眼:“你可以不要這麼幼稚嗎?”
連泯玩樂道:“謝公子不猜,我直接告訴你有什麼意思。”
謝玉陵冷哼:“不猜,随你說不說。”
連泯笑過道:“告訴你一半,我幫你問了問書懷錦迷霧可有損人記憶的弊害。”
謝玉陵垂眼:“怎麼說?”
連泯略一回憶,書懷錦聞言後的情狀有幾分怪異,語句鮮有遲鈍,有所避諱。
這讓連泯确信她必然知曉内情,可具體如何尚未理透。
他回答完謝玉陵忽又問道:“這場誼會,是不是上年年初那一場?”
謝玉陵想來他應該縷清了些東西,道:“是。”
連泯恍然道:“你我重生換魂,我便是從昏迷中醒來,先前一直沒有細究,原來就是這件事啊。”
謝玉陵點頭。
從書緻清口中他倒一早就推算出了這點。
連泯道:“說來你我真是無緣,往年書家舉辦誼會,我都會跟在後面打雜,偏就是十四歲那年的沒有參與,要不然你被困霧中,我沒準還能救你一把,早點享到謝公子的庇佑。”
謝玉陵的話語卡在口中,滞頓道:“你,沒有,參與?”
連泯道:“嗯,好像是病了吧,隻記得睡了幾天,被書懷錦手下那侍從踹醒了,還罵罵咧咧的,我也是真好欺負,居然一點沒有還手。”
越說越氣,近乎忿忿不平地控訴。
“誰告訴你的這些?”謝玉陵問。
連泯一思:“書懷錦吧,之後去找她請罪,她說因病不責。”
連泯講得輕描淡寫,謝玉陵心中可被攪得一塌糊塗。
他不相信二人初遇那段記憶是他憑空想象、構思出來的。他圖什麼?為了名正言順地跟連泯合作?也沒有深情到這個地步。
所以此事必然是存在的,連泯記憶缺損無礙,不過和他一般。但書懷錦為何要直接否定連泯與這場宴會的一切?
想起今生轉醒時那個踹人的侍仆所講的話,以及連泯曾經半開玩笑地說自己與書懷錦關系極差。
結合起來……!
身子猛地被人一拽,半個人飛身向一旁倒去,思緒跑得一幹二淨。
連泯和他躲藏到徑邊竹林中,婆娑的烏影籠罩在彼此身上。
謝玉陵嗔怪道:“你做什麼?”
周遭太暗,僅見到對方的眸光在晦色下微微顫動。
連泯擡起一隻手,抵在唇前,示意謝玉陵噤聲。
謝玉陵抿唇,稍息後偏頭繞開連泯和竹林的遮擋,目光向前探去。
月下疏明,隻有一處空曠地能勉強引下清輝,照出三個人影。
兩人身着青衣,一人體态尚輕、似是少年;一人行式穩健、青絲由發冠束起,明顯年歲更長。
還有一白衣人依靠上空地旁的一株翠竹。
連泯與謝玉陵五感俱佳,相隔縱遠也能聽到他們的交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