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沒聽,過去喊哥哥。
隻聽到哥哥聲音沙啞:“你們吃吧。”
湊近了一看,淚流了滿臉。
粉角很香,但蘇月光是打死也不吃。
大妹蹲在哥哥旁邊,悻悻地吃了兩個,又留了兩個。
這兩個粉角吃進蘇月光嘴裡時,都有一些馊了。
天大黑,滿天星辰,坐在稻草堆上,有些熱,也有微風。
大妹心思細膩些,問蘇月光怎麼了?
蘇月光沒說話,隻是搖頭。
家裡沒有道歉一說,爹娘與孩子的矛盾在忙碌時光中消淡,或許有一天會爆發。
無數細小的矛盾織成一個網,自小到大圈其中的人,早已被壓得透不過氣。
逃出牢籠的鳥,定會想方設法遠離牢籠,就算是死在外面。
蘇月光越發堅定了遠嫁的心。
忙碌起來,晌午大日頭都不歸家。
頭頂着太陽曬得恍惚,在脫了谷子的稻堆上披了件破衣裳,頭頂撐着破竹席,偷一段陰涼,稍稍歇息片刻。
蘇月光打了個盹,也不知睡了多久,口水流了出來,醒來時,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年。
朦朦胧胧想起,好久沒見沈東遇了。
響午都不回家,什麼時候才能再見着他?
最壞的打算是,把江這邊的禾都割完,割其他地方的禾,離田沒有那麼遠,晌午可以在家裡歇歇。
連續割了五日,地裡頭的太陽,大得人喘不過氣來。
把谷搬出去才是最累人的,又一趟又一趟,從小田埂到大田埂之後才有大路走。
有牛車的人家可以在大路裝牛車走,沒有牛車的人家,就如此一路擔回去。
前兩日蘇二餅借了個獨輪車,這會主人家開始割禾,獨輪車也要回去了。
搬谷成了大問題,一日長長,幾畝地幾乎就剩蘇月光跟幾個弟弟妹妹割。
但弟弟妹妹還要回家,喂雞喂豬,淋菜摘豬草,洗衣服做飯,農忙時要将家務都包圓了。
大晌午弟弟妹妹都回了家,就剩蘇月光自己一個待在偌大的田裡頭,曬得蔫蔫的。
其他田的人都回去了,蘇月光心裡異常難受,為什麼自己不能擔一擔回去呢?
如此想着,他給自己裝了半麻袋谷。
直接提都提不起來,又倒了一小半。
沒有扁擔,就這麼扛着回去。
頂着暑熱,路上無人。走十幾步又放下來停一停,他是鐵了心要回去。
但剛收的谷實在是重,平日光是走路就遠,還要繞路過橋,更難走了,他索性涉水過江。
誰知到江邊一看,傻了眼,江水比之前漲滿了。
拼命将谷扛到這裡,累死了,蘇月光後悔也來不及,蔫蔫地累倒在地,要怎麼把谷搬回去。
渾身冷汗,竹林一吹,還有點發冷,若是有銅鏡在,他會看到自己臉色都泛白。
江邊竹林森森,了無人煙,隻有鳥兒突兀地咕咕,莫名有些瘆人。
無邊絕望時,下一瞬,絕處逢生,蘇月光無意擡眸,竹林深處轉出一個熟悉卻又不可能出現在此的人。
但他偏偏出現在這裡!
蘇月光瞪大了眼睛,驚得站起來。
那人看到他,先是一怔,随即嘴角彎起來,涉水而來。
蘇月光呆呆地看着他,不敢眨眼,生怕一晃神人就不見了。
波光粼粼的水面拖過一汪側流,男人越走越近,陽光灑在他身上。
蘇月光恍若看到天神,嘴角彎起來,喜不自禁:“你怎麼來了?”
水流急,聲音大,沈東遇沒聽到,隻沖他笑。
蘇月光也莫名發笑。
走到岸邊,男人揚起臉沖他伸出手,一臉明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