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光臉頰莫名發燙,突感大事不妙,立刻扭頭就想跑:“我、我衣服還沒有洗完。”
說着轉身就要繼續出田野洗衣服去。
弟弟妹妹七手八腳拉住他,還沒能将他拖進去,屋裡頭傳來聲音:“你們哥哥還沒回來嗎,趕緊叫人回來吧。”
弟弟妹妹沖着屋裡頭扯高嗓子喊道:“回來了,回來了,哥哥還想出去洗衣服!”
“快别洗了,客人都到家裡來了!”
蘇月光被推了進去,他還不知道是誰,心髒跳得很快,被弟弟妹妹推搡走向堂屋,從來沒覺得自家的路這麼難走。
蘇月光衣服上還有泥濘呢,撸起的衣袖趕緊放下去,臉蛋紅撲撲的,手不知道往哪裡擺。
悄悄撇了一眼堂屋,心涼了一大截,不敢置信地擡頭又看了一眼。
那人看着都四十歲了!
蘇月光抿了抿唇莫名委屈,有點不想進去了。
他就這麼癟着嘴,被弟弟妹妹推進了堂屋。
那個有些老的男人坐在那裡巍然不動,旁邊卻有一道青色衣裳的身影站了起來,那身量很高,站起來有點遮擋視線。
蘇月光下意識扭頭看過去,跟一個年輕俊美的漢子對上了視線。
對方扯了扯嘴角,沖他微一颌首。
蘇月光一怔,過快的心跳砸得人眩暈,臉蛋瞬間燒得通紅。
不過也就一瞬,弟弟妹妹推着他進了房間:“快換衣服,嘿嘿嘿!”
他們也是不好意思的,一個個往房間裡頭鑽。
想到自家大哥哥還要換衣服,立刻又跑了出來。
很難為情,他們家房間少娃兒多,蘇月光跟兩個妹妹同個房間。
不過床倒是有兩張,他自己一張,兩個妹妹共一張。
一邊換衣服,一邊回想起剛才看到的漢子,蘇月光臉頰慢慢燙起來。
少年五官端正,濃眉大眼,眼窩深邃,鼻梁高挺,面若桃花,唇若丹霞。長相與身材,皆出挑。
蘇月光特意挑了套最好的衣服穿,雖也是打着補丁,至少顔色看起來沒那麼暗沉。
又特意換了比較鮮豔的發帶。
可惜忘了打盤水進來照看一下。
打開門出去,蘇月光心裡緊張,低垂着頭,悄悄揪緊衣袖。
房屋外頭,茶水剛剛端上來,年輕漢子接過茶杯時,剛好看到從房裡出來的蘇月光,手一抖,差點沒将水潑掉。
這隻是一個小插曲,幸好沒人看到,沈東遇悻悻地抿唇,低頭抿茶,燙得輕嘶一聲,悄然嘶了聲,吐了吐舌尖。
蘇月光剛好捕捉到,抿唇低笑。
對方上門提親,提了許多瓜果餅幹還有一大吊豬肉來,相看過後這就走了,到時媒婆還會再來一趟,成就談婚論嫁,不成就此作罷。
堂屋裡頭說話聊天的是媒婆跟年輕漢子他爹娘。
至于漢子本人,悶在那裡,蘇月光沒聽他說過話。
爹娘看着都是慈眉善目的,也好說話,就兒子悶了點。
蘇月光他娘不好意思要人家的禮,要退回去,漢子他娘剛笑着接了,不知怎地又放了下,一定要留這兒,還說不要就丢了喂豬。
等将人送出門,身高腿長的少年落在後面,突然回過頭來,蘇月光差點沒撞上去,對上少年那張俊美無瑕的臉蛋,再次羞紅了臉,臉頰低了低。
頭頂上方傳來有些沙啞的聲音:“我叫沈東遇。”
低低的聲音磨砺在蘇月光的心尖,心裡頭什麼感覺說不出來,隻知道臉頰更燙了幾分。
蘇月光揪緊了衣袖,慌亂地點頭。
沈東遇等了他一會,蘇月光仰着頭看他,萬分窘迫:“怎麼、啦?”
聲音輕輕的。
少年張了張嘴,又合上,搖了搖頭:“我走了。”
蘇月光呆呆點頭,不明所以。
走了兩步,沈東遇又回頭,喊了一聲:“蘇月光。”
嗡一聲蘇月光的心弦仿佛被人撥動了。
他怎麼知道他叫蘇月光?
等過了那一瞬間呆愣,蘇月光反應過來,人家都上門提親了,怎麼會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蘇月光笑了笑,拍了拍還在發燙的臉頰。
回到屋裡,弟弟妹妹們已經嚷嚷着要吃肉了。
爹娘不太敢多切,生怕人家又回頭要回肉。
阿爹說:“他們是山裡頭的,山裡窮。”
阿娘說:“再看看吧,看看其他人家。”
“嗯。”蘇月光撇了撇嘴,莫名有點失落。
山裡窮又能窮到哪裡去?
晚上有肉吃也不覺得香了,悻悻出去洗衣服。
之後兩日,肉慢慢吃光了,家裡頭也沒有再提起這件事,蘇月光也不知道媒婆有沒有來過,幹活時莫名會想起這件事,看看旁邊的爹娘,想問又不好問。
除了忙地裡的活,一四七圩日他們還要到鎮上賣菜。
每逢初一初四初七,十一十四十七,總之尾數是一四七的日期,就是圩日,即趕集日。
不同集市有不同的圩日,附近幾個集市的圩日分為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
所謂集市就是鎮。
在圩日前一天,他們就摘好了菜,一大早挑到鎮上去賣。
他們村也就離鎮上比較近,這點好處了,走路兩三刻鐘。
他爹娘看不上人家山裡頭,大抵是因為山裡離鎮上遠,走過來也得要一兩個時辰。
山裡頭的姑娘一般都往外嫁,鮮少往裡頭嫁的。
天邊才吐魚肚白,蘇月光就出發了,粥也沒來得及吃一碗,先挑着擔去,待會兒粥煮熟了,兩個妹妹會裝粥去。
村子很安靜,像個沉睡的巨人,肚子裡卻還有叮叮咚咚聲音,是各家起來剁豬草、洗鍋洗盤洗碗的聲音。
煙囪上煙霧袅袅,雞啼狗叫,路過那些不常走的人家,狗吠不停。
隻有一個人從這裡走過,蘇月光有些害怕的,這些狗子牙尖嘴利,呲着牙吠得兇,以往從這裡走過,也是被咬過的。
也不敢走太快,越是走快,它越是撲上來咬得松。
這時候沒有旁人,蘇月光扯了根棒才敢過去,狗子沖他狂吠呲着牙齒就要破門而出的時候,蘇月光差點要吓哭了。
挑着擔也跑得快。
他起得早,粥沒吃就過來了,但集市上比他去得早的,比比皆是。
他也顧不上累,看到哪裡還有空出的攤位,趕緊走快兩步。
稍微行遲一步,後面的婆子就把位置搶去了,蘇月光半點不敢馬虎,看着個旁的位置,趕緊站過去,簸箕放下來,這才安了心。
破草席墊在地上,青菜一把一把地排列整齊,空心菜絲瓜苦瓜番茄木瓜。
他是個悶葫蘆,不好意思喊賣,擺好了攤位,就在坐在小木凳上靜靜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