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吓了黎墨一跳:“喂?哪位?”
“墨墨。”
無論在哪兒,于文秀女士的聲音總是這麼柔腔柔調。
黎墨沉默了一會兒:“咋了?媽。”
于文秀無奈道:“你什麼時候能到家呀?你弟弟一直吵着要你來呢。”
“切。”黎墨撇了撇嘴,莫名想要和老母親賭一下氣,“明明是那小屁孩兒趕我走的,現在說什麼要我回去,耍我玩兒呢?我是他的玩具嗎?”
知道黎墨在和她賭氣,但于文秀也無計可施。
當初要不是葉瑾倫一句話,她也不會聯系許久未見的弟弟,将黎墨打包送了過去。
她以為這樣是對黎墨好,在兩碗水端不平的情況下,對黎墨最好的選擇。
黎墨開口:“下午五點的車,到家估計得八九點了。”
“好,等你到家媽給你做好吃的,坐車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
先前于文秀的唠叨還會敷衍着聽完,現在黎墨沒一點心思聽唠叨,嗯嗯啊啊了幾句,随便找了個理由挂了電話。
金玫瑰小區門口,黎墨找了家小超市,買了根兒小布丁,蹲在路邊慢慢悠悠地吃。
他不想回家。
前幾天于文秀打過視頻電話,那頭的葉瑾倫嗷嗷亂叫,哭喊着要黎墨回來,問理由也不說,就知道大喊大叫。
正好快放假了,于文秀在一邊勸說,讓黎墨回家一次。
葉瑾倫這臭小孩兒,想一出是一出,自己想怎麼樣就必須怎麼樣,不照辦就撒潑打滾,主打一個臭不要臉。
誰知道這次喊他回去是鬧的哪出。
下午五點,黎墨坐上了開往C市的唯一一輛公交車。
這輛車也是他來A市時坐的,也隻有這一輛通兩個城市。
中途有一段有點短但是很空曠的路,從車窗看過去,可以看到很完整的日落。
公交車上的人很少,基本都是拖着大包小包的人,從這個城市到那個城市,來回奔波。
黎墨坐在靠後的位置,換上了來的那一天的打扮,不過最近天氣轉涼,他多穿了一件黑色外套。
懶洋洋地靠在車窗上,享受着最後一抹晚霞。
“江城街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從後門下車,This is Jiangcheng Street. Please get off from the back door……”
黎墨被機械的播報聲吵醒,打着哈欠提起書包下了車。
晚上八點四十六,天已經黑了,風有些涼涼的。
看到街上穿着短袖凍得搓胳膊的人,黎墨拉了拉自己的外套,還好自己有先見之明。
黎墨掏出手機,給老母親打去了電話。
電話打了三次才被接起,接電話的卻不是于文秀,而是一道男聲:“喂?墨墨?”
黎墨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呃…b……爸。”
每次喊葉忠爸爸的時候,總有一種難以啟齒的感覺。
“墨墨呀,你媽媽在陪你瑾倫,沒看到手機。”葉忠的聲音很雄渾,一聽就是抽煙抽多了的那種暴發戶,“你到哪裡了?我開車接你去吧。”
白來的車不要白不要。
“我剛到江城街,麻煩b…爸你來接我了。”
葉忠笑了兩聲:“墨墨啊,你要是不習慣喊我爸爸,就還叫我叔叔吧,聽着怪别扭的。”
真是的,喊你叔叔不是更别扭嗎?
一直到黎墨十歲之前,他都是喊葉忠叔叔。
直到于文秀罵了他一頓,說都已經是一家人了,再叫叔叔就要把他趕出去。
十歲的黎墨很不服氣,礙于于文秀女士當時的表情真的不像是在開玩笑,不情不願地喊起了爸。
後來越長越大,爺倆兒平時也沒什麼交集,黎墨也在刻意避開,也顯得沒那麼尴尬了。
站在公交站台等了一會兒,一輛黑色賓利緩緩停在面前。
車窗搖下,葉忠那張笑起來臉上的肉都堆在一起的臉出現:“墨墨,快上車吧。”
葉忠在十幾年前家裡拆遷,得了一大筆拆遷款,好在他不是個揮霍的人,用這筆錢做起了生意,開起了大公司,可以說是C市首富。
車裡開着空調,卻一點也感覺不到涼快。
黎墨坐在副駕,此時的腦中沒有一個話題。
“墨墨,你在A市過得怎麼樣?”葉忠先挑起了話題。
“還行。”黎墨往上提了提口罩,“那裡地方大,花樣兒多。”
“是嗎?那裡是不是人特别多呀?”葉忠笑了兩聲,“其實啊,我最近打算把公司開到那邊的,正好你在那邊上學,我們也好照顧你。”
…我可不想每天放了學還要供着葉瑾倫那個活祖宗。
黎墨幹咳了一聲:“這個啊,我覺得您在C市待着就挺好的,公司當然可以擴大擴建,但是搬家的話……瑾倫都這麼大了,環境變化的話對他不太好。”
葉忠點點頭:“有道理,不過A市那邊教育資源比這邊好多了,你在的那個華英一中年年出人才,哎,我記得有個小夥子學習很好,和你是一屆的。”
“啊……是不是一直考第一,各種競賽拿獎拿到手軟?”黎墨滿腦子都是許清那張清冷俊美的臉。
“是啊,他先前參加過一場全國奧數競賽,我在電視上看到過他。”
前方是紅燈,葉忠停下車,目光盯着倒數的紅色數字。
“你認識他嗎?”
黎墨沉默片刻,點點頭:“認識,他是我同桌。”
“這麼巧啊,墨墨你可要跟着人家學習呀。”
“嗯嗯,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說完黎墨就閉上眼,靠在車門上,表示自己困了。
葉忠不再說話,專心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