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初,天氣依舊有些悶熱。
“新角街到了,下車的乘客請從後門下車。”
随着車身一晃,公交車于站台前穩穩停下。
黎墨坐在最後面,頭頂的鴨舌帽壓得低低的。被晃醒之後,他帶着些許起床氣地眯起眼,慢慢悠悠地下了公交車。
腳跟剛落地,手機便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老媽。
沉默兩秒,黎墨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接通後,對面是一陣十分嘈雜地聲音,緊接着響起一道溫柔細語:“喂,墨墨,到地方了嗎?”
“昂,剛到。”黎墨戴着口罩,聲音悶悶的。
“沒丢什麼東西吧?你舅舅的地址給你發過去了,要不要我讓你舅舅去接一下呀?”
“不用。”黎墨扯下口罩,随手踹進了兜裡,“你好好陪着弟弟過生日吧,我自己能行,又不是小孩兒了。”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道:“墨墨,你到了那邊可以上重高,受到的教育自然是不會差的,而且還有舅舅在那邊,你小時候不是最喜歡和舅舅在一起了嗎?”
聽着老母親又要開始扯陳年往事,黎墨打斷道:“啊啊——知道了,媽,我今年都十八了,不用這麼唠唠叨叨的。”
“什麼十八?你周歲才十七,少在你媽面前裝大人了。你剛下車也累了,媽就不和你多說了,早點找到你舅舅,好好休息一下吧。”
又唠叨了幾句,電話才終于挂斷。
黎墨摘下帽子扇了扇風。他隻穿了件黑短袖,身後背着一個同色的大雙肩包,手上拖着一個大行李箱,派大星花樣的。
C市和A市雖然隔得遠了些,可這溫差也太大了些,A市簡直熱得人想直接裸奔。
站在站台下乘了會兒涼,黎墨再次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界面,找到了先前老母親于文秀昨天發來的位置信息。
舅舅家離這裡有些距離,在市中心了。
黎墨打了聲哈氣,拖着行李箱緩步走在街上。
開學前一個星期,黎墨在C市待得好好的,于文秀女士卻給了他當頭一棒:“新學期你就轉去A市的華英一中吧,手續什麼的已經提早辦好了,過幾天你直接去A市找你舅舅。”
黎墨先是震驚,随後很快接受了現實:“哦,誰出路費錢?”
于文秀撇了撇嘴:“你不問問為什麼?算了,我出,我出行了吧?總不能讓你個還在上學的學生掏錢吧。”
“還能因為什麼?除了我弟······”後面的話黎墨沒說下去,将話咽進肚子裡,說道:“我完全OK。”
在不在家裡于黎墨來說倒是無所謂,去哪兒不是倆鼻孔出氣兒,一張嘴吃飯地活着?
離開家裡還不用整天受父母重小輕大的氣,豈不美哉?
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多,太陽賊大,街上依然有許多人,來來往往說說笑笑。
黎墨拖着大行李箱走了半個鐘頭,打開地圖一看居然離舅舅家越來越遠了。
“操,這破導航怎麼回事兒?”在屏幕上啪啪點了幾下,一條手機高溫預警彈了出來,随後手機便黑屏了。黎墨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居然熱死機了。”
黎墨擡頭看了看周圍,這一片似乎是個老舊居民區,牆體又灰又破,幾棟樓門口還有老頭兒老太太躺在搖椅上,扇着大蒲扇迷迷糊糊地睡午覺。
……不是,這導航到底是怎麼導到這麼個小區來的啊!?
黎墨生無可戀,壓低了帽子在小區裡尋找着出路。
這小區雖然看着老破,其實大得很,黎墨在裡面轉了将近一個小時都沒轉出去。
出路沒找着,倒是找着個小賣部。
黎墨買了根小布丁雪糕,坐在門口的小馬紮上,一邊吃着雪糕一邊和老闆搭話。
“老闆,你在這兒幹多少年了?”
小賣部的空間不大,門前放了幾個小馬紮,邊上放着台小風扇,吱呦吱呦地轉,吹出來的風輕飄飄的。
老闆躺在一邊的搖椅上,半合着眼:“好多好多年啦,我上學的時候啊,我爸就在這兒開,算下來啊,也有個二十幾年了。”
黎墨哦了一聲:“那這小區年份也挺久的了吧?住的人多嗎?”
老闆笑了兩聲:“嘿嘿…小夥子不是本地的吧?”
“喲,這您都能看出來。”黎墨咬下一大塊雪糕,冰冰涼瞬間占滿了口腔,“我今天剛到這兒,來這兒上學來嘞。”
“來上學的啊……嘶,那你應該是華英一中的吧?”
“這您都能看出來,老闆您不簡單呐。”
“哎呀,這小區裡也有孩子在那上學。”老闆晃了晃搖椅,有些年頭的木搖椅吱喲吱喲地搖着,“我記得八号樓那邊有個小孩兒,今年是上高二了,學習特别好,腦子啊特别靈光。我兒子之前和他一個班的,诶呦,人家那孩子,從小就是年級第一班級第一各種第一喲。”
“嚯,這麼巧,我今年也上高二。”
黎墨幾口吃完剩下的小布丁雪糕,将雪糕棍扔到了一邊的垃圾桶裡,拍拍手道:“诶呦,這時間也不早了,我得趕緊去找我舅舅了。诶老闆,您知道金玫瑰小區怎麼走嗎?”
“金玫瑰呀?知道知道,就在市中心那塊兒呢,來來來小夥子,我指給你看啊。”
老闆人很熱心,不僅指了路,還免費給了黎墨一根小布丁。
一邊吃着小布丁,一邊順着路走,别提多舒坦了。
轉過彎來,已經從老小區後面出來了,入眼還是條小巷子,按照老闆說的,一直往前走就能到街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