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們在晚飯前将哈利從屋子裡接了出來,引路人是阿尼馬格斯形态的西裡斯。哈利似乎對那條體型龐大的黑狗非常親近,隔着窗戶一聽到他的聲音就立刻興奮起來,歪戴着帽子熟練地翻窗戶,拍拍膝蓋上的殘雪,一路跟着他來到奧羅拉他們面前。他脖子上的那條深藍色舊圍巾松松垮垮地搭着,全是毛球。
這是奧羅拉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這個巫師社會的傳奇,哈利·波特,對方顯然也很好奇地打量着她。即使隔着一層蒙眼的黑紗,奧羅拉也能看到他那雙碧綠的眼睛亮得驚人,像兩顆會發光的熒光翡翠那樣。
西裡斯剛變回人形,哈利就開心地擁抱住他:“我今天一天都在想你什麼時候會來!”西裡斯活動了一下肩膀,摟緊哈利的背部,笑容難得的柔和:“抱歉,這段時間我實在太忙了。”說着,他朝奧羅拉揚了揚頭,“哈利,這是奧羅拉·菲爾德,另外的人你之前都見過了。”
“你好,很高興見到你。”奧羅拉主動伸手,笑容溫和。哈利搓了搓手,伸手握住她的,臉頰和鼻尖都被低溫凍得紅紅的:“你好。我叫哈利·波特。”
奧羅拉笑着點頭:“我知道你。”還在他們握手的時候,茶卷從奧羅拉袖口裡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着周圍,被風吹得頭頂的小葉子直抖。
哈利驚奇地看着那隻模樣奇怪的小東西,綠色的眼睛睜得圓溜溜的:“這是什麼?”
“啊,這是護樹羅鍋,一種專門保護樹木的魔法生物。”奧羅拉說着,捉住正要往衣袖裡鑽的茶卷,“你要和它打個招呼嗎?”
哈利瞪着眼睛觀察了它一會兒,有點猶豫地伸手讓茶卷爬上了他的手。小家夥不太情願地松開奧羅拉,靈活地竄進哈利的冬服裡,凍得直哆嗦,隻留一雙小眼睛在外面。
“你養着它嗎?”哈利試着碰了碰它頭頂的小葉子,問。西裡斯摟住他,“她是個很罕見的天生馴獸師,理論上她可以養任何生物。”
“太酷了!”哈利羨慕地看着她。辛西娅俯身替他把圍巾和帽子整理好,刮了下他的鼻梁:“好了,我們先去吃飯,然後再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哈利高興地點頭。
“不用告訴他的姨媽他們嗎?”奧羅拉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屋子,裡面亮着燈,隐約有食物的香氣飄出來。哈利搖搖頭,五官都因為某種厭煩情緒而皺起來:“他們不會管我的,我要是不回去的話他們最高興了。”
西裡斯的表情立刻陰沉下去:“他們還是對你很不好嗎?”哈利滿不在乎地回答:“又沒關系,隻要等我能去霍格沃茨了,我就不用回來了,對吧?”
“對!”辛西娅笑着說。
“那我們走吧。”
這個聖誕節前夜過得很歡快,哈利一直玩到筋疲力盡才肯睡覺,畢竟下一次見到西裡斯他們也許就是在七個月後他的生日上了。西裡斯答應鄧布利多不會太多地幹涉哈利的成長,所以每年隻有聖誕節和生日還有另外幾個重大節日的時候會來和他見面。
其餘時間他們都是以時不時的信件來聯系。哈利還不知道自己在巫師的世界裡有多麼大名鼎鼎,隻知道自己将來有一天肯定能去霍格沃茨。這個念頭對他來說很有吸引力,因為那意味着他可以脫離德思禮一家,和他的教父生活在一起。
奧羅拉把作為聖誕禮物的一套圍巾手套以及新書包放到哈利的手邊,男孩睡得很沉,一直抓着西裡斯的衣角不肯松手。辛西娅為他蓋好被子,疊好衣服,細緻照顧着他的樣子幾乎和他母親沒有什麼分别。
萊姆斯看着一旁有些出神的奧羅拉,輕聲問:“你怎麼了?”
她回過神,笑笑,說:“沒什麼,突然想起我第一次見到你和西裡斯的時候了。那時候我差不多也才這麼大,周圍的人除了沃克斯以外都很讨厭我,覺得我和沃克斯是個妖怪。後來你們告訴我說,我是個巫師才對。”
“是啊,一晃好多年了。”萊姆斯感慨地說。奧羅拉看着哈利,忽然問:“他長得像他的父母嗎?”
“很像,幾乎和他父親一模一樣。”萊姆斯說着,眼神愉悅起來,“不過那雙眼睛,顯然是莉莉的。”
莉莉的眼睛,那片燃燒着的蓬勃翠海。
奧羅拉低下頭,忽然想起斯内普。她看向窗外,失去白晝光線照耀的雪地對她的眼睛已經沒有任何威脅,她不用再戴那條黑紗。
“小的時候,我總覺得整個鎮上的人都那麼讨厭我,而且……”奧羅拉頓了頓,跳過對自己内裡真實身份的那段,接着說,“後來我才發現,原來大家都一樣。”
“是啊,那是個最黑暗的年代,數不清的巫師都在那時候付出了死亡的代價。”萊姆斯歎息着,眼神飄到黑夜裡很遠的地方,“即使他現在暫時消失了。可是我們都知道這隻是暫時的,那些魂器就是證據,他随時都會回來,随時都會。”
随時都會回來。
奧羅拉凝視着空無一物的冬日黑夜,仿佛凝視着斯内普的眼睛,萊姆斯的話讓她莫名地開始發抖。
……
聖誕節的清晨,斯内普收到了來自奧羅拉·菲爾德的禮物,上面别着一束香氣濃郁的小蒼蘭。裡面有不少東西,一本之前他在麗痕書店問過貝芙莉是否有賣的魔藥材料書籍,一瓶照例的龍血墨水,甚至還有一束光亮柔順的獨角獸毛。
斯拉格霍恩前幾天還在跟他說獨角獸的毛現在已經越來越貴,品質卻越來越差:“十加隆一根,而且還不是我要的上等品!真是不像話!要是奧羅拉那孩子能幫個忙的話,那就不成問題了。”
他掃了一眼這束獨角獸毛,完全能想象就算把它标價五百加隆都有大批巫師競相搶購。
顯然她對這些随手送出去的東西的真實價值嚴重缺乏應有的概念。
斯内普将它們放回盒子裡,讓貓頭鷹帶走了桌上已經提前準備好的禮物。
他走出地下室來到城堡外,看到福克斯正從一棵挂滿霜晶的雪松頂上飛下來,落在鄧布利多擡起的手臂上。老校長晃了晃手裡的老魔杖:“聖誕快樂,西弗勒斯。你該去餐廳嘗嘗小精靈們今年的新創意的,實在是非常美味。”
“謝謝。”他絲毫不感興趣地回答,“不過比起小精靈的手藝,我更關心其他魂器的進展。”
鄧布利多轉頭看着他,半月型的水晶眼鏡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金杯的事情算是解決了,這是個很大的進展。至于其他的,就像你說的,我也覺得湯姆在下意識地朝斯萊特林先生靠攏。這種意識會影響甚至決定他挑選魂器的制作對象,比如,從現在已知的三個魂器來看,他偏愛有着悠久曆史并且本身就擁有強大魔法的紀念品。”
斯内普安靜地聽着,然後才說:“那麼您現在是又發現其他的可能了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也不算完全沒有頭緒。”鄧布利多回答,然後又說,“你最近好像一直很緊張魂器的事?”
“既然魂器是黑魔王重新出現的唯一機會,那麼我很有理由去緊張,不是嗎?”斯内普幹巴巴地反問。鄧布利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這樣。不過這也不是你第一天知道了,你是在擔心他一旦回來以後會發生什麼事嗎?”
“難道您不擔心嗎?”
鄧布利多笑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過了一會兒後,斯内普才重新開口說到:“您剛剛說,他喜歡挑選曆史悠久又本身魔法強大的紀念品。”
“目前看來的話,的确如此。而且我有理由認為這是真的,畢竟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我還算了解湯姆。”
斯内普忽然想起奧羅拉曾經說過的話。
她當初認出黑魔王的斯萊特林後裔身份就是因為,她在冥想盆裡看到了黑魔王在學生時代的時候,手上戴着的一枚戒指。
“我在斯萊特林先生的密室裡看到了他們家族的家徽,那上面有一顆很特别的寶石,我在那個人手上也看到了。就在剛剛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記憶裡,那枚黑色的戒指。”
如果斯萊特林家徽上的那枚寶石真的是黑魔王手上戴的那一個,那會不會那枚戒指也……
斯内普遲疑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先确認無誤後再告訴鄧布利多這件事。
“我一直在擔心一個問題。”鄧布利多的話打斷他的思考,聲音裡帶着種真切的憂慮,“如果他真的這麼急迫地想朝斯萊特林靠攏,那麼他會不會也在尋找一個天生馴獸師。就像他曾經尋找過紐特一樣。”
斯内普抿緊嘴唇沒有說話,眼神和面前的滿地白雪一樣荒涼又毫無生機。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到普利茅斯的時候,那時候他才十八歲,被黑魔王派去殺死那個鳳凰社成員的遺孤。
當時黑魔王并沒有告訴斯内普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也沒有多想。
可如今看來……
這可能嗎?那時候奧羅拉才七歲,誰都不知道她會是個天生馴獸師。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奧羅拉那孩子就很危險了。”鄧布利多放手讓福克斯回到空中,像團抓不住的火焰一樣越升越高。
“是。”斯内普機械地回應,不自覺地抓碎落在手心的雪粒。
……
聖誕節回來以後,五年級的學生們就開始忙起來了。一是O.W.Ls考試的逐漸逼近,二是他們要開始準備複活節的就業咨詢,這直接關系到他們将來的擇業。
周五的清晨,黑魔法防禦課結束以後,學生們都陸陸續續離開了教室,隻剩奧羅拉一個人還坐在座位上沒動,好像在思考着什麼。
斯内普等了她一會兒也不見她有什麼其他動作,有些不悅地提醒到:“菲爾德,已經下課了。你到現在還坐着不動,我是否可以把你的行為看做是自願參與留堂禁閉?”
聽到他的催促後,奧羅拉終于起身,走到離斯内普不遠的地方,站在台階下略微仰頭看着他:“教授,您能不能教我一些更難和更容易在實戰裡用到的咒語?”
斯内普收論文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看着對方的眼神有些暗沉的尖銳:“為什麼我要答應你?”
奧羅拉低下頭,沒有說話。
斯内普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立刻又質問到:“聖誕節你去了哪兒?遇到了什麼人?”
她茫然地擡頭,然後搖搖頭:“沒有,教授。沒什麼特别的。”
“如果你不能告訴我你提出這個要求的真實目的,那麼我拒絕!”斯内普毫不退讓地說到,“你可以走了。”
“我……”她深吸一口氣,重新看着對方,說,“我知道因為魂器的事,整個鳳凰社都很緊張。我知道隻要還有一個魂器沒有被找到,伏地魔就一定會回來。然而找到那些魂器的希望又是那麼渺茫,它們可能是任何東西。就在上次,西裡斯還因為魂器的事而受了傷……”
斯内普斂着眼神,臉色一下子變得很不好,語氣也刻薄諷刺起來:“你就是因為他?看來他受傷的事給了你不少的刺激,不是嗎?既然如此。”他将論文全部收攏累在一起,發出一陣沉悶的響聲,“你為什麼不讓布萊克來教你?相信他會很樂意教你他那些把戲的。”
“因為西裡斯受傷的事,還有一些其他的事,讓我意識到。我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在這種看不見的危險裡,教授。”奧羅拉顯得有些急切,好像生怕對方會不聽她的,“尤其是您。”
斯内普被她的話刺激到,有一瞬間甚至想瑟縮。然而他很快調整好,隻是用一種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神盯着對方。
“我知道……知道您的身份,會讓您有多麼危險。”
“我想保護我在乎的人,西裡斯也好,萊姆斯也好,沃克斯貝芙莉他們也好。”
“最重要的是……”
“是您。”她說着,眼睛裡跳躍着一簇明亮的火光,“我不想,不想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如果蛇佬腔可以成為戰鬥中的優勢,那麼我覺得我的能力也可以。”
“所以……請您答應我。”
斯内普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看不出喜怒。
在這個和平年代裡,所有人都在極力淡忘着伏地魔曾經帶來的傷痛和恐懼,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快樂生活着。然而奧羅拉知道并且也和斯内普他們一樣相信,伏地魔總有一天會回來的。這是一團看不見的死亡陰影,深刻而沉重地壓在他們頭頂上。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如果真的到了那麼一天,斯内普的身份一定會讓他注定深陷在最危險的漩渦裡,生死一線。這不是假設,是不知名的未來。
奧羅拉每次一想到這裡都會覺得渾身發冷,仿佛她愛的人就是那隻守候在黃昏暮色中的夜鴉,天黑風起的瞬間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這種惶恐到無助的感覺讓她厭煩,所以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很努力地練習各種魔咒。
然而這遠遠不夠,她想要的不是簡單的能夠保護自己。
她想要的是能夠站在斯内普身邊,和他一起面對那些黑暗的資格和能力。
為此她可以不顧一切。
然而她的話說完後,回應她的隻有沉默。
空曠的教室被冬日陽光繪染出一種說不出的蒼涼陳舊感,有風吹過,帶來禁林裡的獨有清新味道。清晨過後的光色越發深沉濃豔,壓貼着遙遠的蒼白雪線朝教室裡圍攏。斯内普的眼神籠罩在奧羅拉身上,幽深得讓她覺得自己像是站在孤立無援的大海中央,随時會被暗流卷入吞沒。
最終,他輕輕掀動薄唇,緩慢而簡練地吐出幾個詞:“周一,四,五,晚上六點半。”
這幾天恰好都是奧羅拉課程表裡最空閑的幾天。
她如釋重負,綻開的笑容溫暖如盛春裡的爛漫陽光:“謝謝您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