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謝枕年耳根微微發紅。
他從來沒收到過這麼簡單粗暴地表達心意的信。
他在心中暗自思忖着,應該是她經過了深刻的反思,發覺她錯怪他了。所以寫信表明心意。
怪不得不當面說呢。
這種直白的情話,他也有些招架不住。
還是寫信好。
他提起筆,不知該回什麼,又拿起她的信看了看,最終隻回了一個簡單的字:嗯。
婢女拿着他的信返回時,夏穗正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翻小畫本。
見這個婢女進來,她反問道:“怎麼是你來送信,小桃呢?”
“小桃姐肚子不舒服,在半路上碰到我了,她便讓我去送。”
夏穗點點頭,小桃是她的心腹,既然小桃能信得過的人,那這個婢女必定也不是什麼壞人。
她迫不及待地從婢女手中拿過信,打開來看,發現信上隻有一個“嗯”字。
她并不覺得失望,這确實是狸奴的風格。他雖然是一個唱戲的,但他私下就像一隻小黑貓一樣,話少,冷清。
他的這個性格倒是有一部分和謝枕年有幾分相似。
夏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才更青睐他,但她也不想去考慮這麼多。
管他像誰,合她心意就行。
她捧着那個字看了又看,啧啧在心底稱歎道:太好看了!大氣中透着隽秀,沒想到他居然還能寫得一手好字!
她拿起筆,又問到:今天累嗎?
寫完後,照樣折成小青蛙的樣子送過去。
謝枕年拿到小青蛙,耐心地拆開來,接着回到:還好。
于是兩人一來一回地寫,這期間絕大部分時候都是夏穗在提問,諸如:今天吃了什麼?好吃嗎?今天過得開不開心?有沒有遇到好玩的人和事?
還夾雜着她毫不吝啬的誇贊:太棒了!不愧是你!
……
眼看着天色到了後半夜,謝枕年旁邊的公文依舊堆積如山,唯一的變化是從大山變成了小山。
他剛打開一份公文,青蛙便又來了:
我要睡了,你什麼時候休息?
謝枕年看着這句話,無意識地提了提唇角,寫下一句:有要事處理,你先休息。
他的信傳回去時,夏穗已經趴在床上睡着了。
等他完全處理完公務,天邊已經翻出了魚肚白的顔色。他好久都沒熬這麼大的夜了,母親和叔父從小教導他,做事要專注,提高效率,今日事今日畢。
看着手邊一疊褶皺的信紙,他并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他隻是覺得重要的是齊頭并進,也沒什麼不好。
他彎了彎嘴角,把那些信紙小心地收到抽屜裡。
他喝了杯茶,讓自己盡量保持清醒,又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
稍微修整之後就要去上朝,路過院子時,他看到夏穗也起了,正向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想到昨天晚上你來我往的問候,還有她直白狂放的心意,謝枕年心下有些高興,叫了她一聲。
“夏穗!”
夏穗聞聲回頭,有些疑惑地瞥了他一眼,見他沒什麼事要說,就敷衍地朝他行了禮,什麼話也沒說,又轉身走了。
留下謝枕年一人在風中。
?
她這是怎麼了?
明明昨天晚上還那麼興奮熱烈。
怎麼今天一大早像換了個人一樣?
女人的心思真難猜。
夏穗心中也有些疑惑,謝枕年這麼主動,就為了打個招呼,她還是第一次見。
他昨天還說要回來同她解釋,結果半夜也沒瞧見個人影。
今天早上倒是熱情。
八成是做賊心虛。
趁他不在,要不去見見狸奴好了。
她在王府裡不好穿婢女的衣服,要是被人認出來了,反而需要解釋。于是她就着這身王妃服制去了。
狸奴從沒見過她打扮得這麼富麗堂皇的樣子。
他見到一定會很高興的。
夏穗一邊在心中預想着她和狸奴見面的情景,一邊加快腳步,轉過幾個路口,來到西廂房。
不過這裡非常清淨,不像是住了幾個戲子的地方。
她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沒有人應。于是便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房内布局規整,各式各樣華貴的家具和裝飾品不少,但都擺放得整整齊齊。連書桌上的毛筆都分門别類依次放好。
幹淨整潔得簡直像是從來沒有人住過的。
夏穗在房中轉了一圈,也沒看到人。她站在房中環顧四周,難道她又走錯了?
正巧,此時灑掃的婢女進來了,她趕緊問道:“府中的那幾個戲子呢?他們搬走了嗎?”
“回娘娘,他們住在東廂房。”
夏穗驚道:“東廂房?!不是住西廂房嗎?”
“聽管家說,按慣例是要安排在西廂房的,但前兩日王爺把書房搬到了這裡,于是便讓他們住到東廂房去了。”
夏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強撐着心态又确認了一遍:“你剛剛說,誰把書房搬到了這裡?”
“王爺啊。我昨晚半夜路過,看到這裡還是燈火通明,想必王爺是一宿未睡。”
夏穗僵硬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腿軟地走出去。
謝枕年是不是一宿沒睡她不知道,但昨天半夜肯定是沒睡的。
半夜他倆還在傳信呢。
夏穗一路飛回了她的房間,手忙腳亂地從小匣子裡把她昨天晚上收到的信件都拿出來,努力回憶着昨晚的對話。
要是讓謝枕年知道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一個戲子傳信,還對那個男人說了那麼多誇贊的話,那别說會替她找個好人家了,謝枕年估計會狠狠欺負她,他玩夠了再把她掃地出門。
雖然她和狸奴隻是朋友,她對他的喜歡也僅限于對他的才藝和個性的欣賞,但這種事情說出去誰信啊?
怪不得,怪不得謝枕年早上一反常态,主動跟她打招呼了。看來她的那些關切和誇獎都被他收到了。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細細地把信件都看一遍,仔細回憶着,好在都隻是一些簡單的對話,沒有提及到别的什麼身份信息。
看謝枕年早上的樣子,他應該也沒有起疑心。
她剛把信收好,一出門便撞見了昨天給她送信的那個婢女。
夏穗氣不打一處來,把她拉到一邊問道:“我問你,我昨晚的信,你都送到誰手上了?”
“王爺啊。”
“你怎麼給他了?小桃是怎麼跟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