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穗擡頭,隻見謝枕年在門口,臉上是她從未見過兇狠暴戾,周身籠罩着駭人的壓迫感和震懾力。
他身形高大,往門口一站,整個人幾乎把門口的光全部擋住了,而他的影子正正好落在她的身上,像是一下子把她整個人都圈進他的領地範圍内。
他光是站在那兒,什麼都沒做,就吓得押住她的家丁們都松了手,非常識相地退至一旁。
繼妹也被他吓得腳軟,直接“撲通”一下跪倒在他面前,吓得嘴唇發青,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繼母見狀,也趕忙撲在他腳底下跪下,嘴唇顫抖着:“王爺,你……你怎麼來了?”
“王妃回娘家省親,本王自然要陪同。不過,看二位好像不怎麼歡迎我啊。”
繼母連忙否認:“沒有沒有,我們不知王爺會來,沒準備什麼。我們正和小穗鬧着玩兒呢,房間小,人又多,七手八腳的,也不知怎麼着磕破皮了。”
她說完,又厲聲對旁邊的丫鬟吼道:“死丫頭,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愣着幹嘛,還不快去給王妃拿藥來!”
夏穗嗤笑一聲,她拿自己啞巴了嗎?!
她從地上艱難爬起來,接過小桃遞過來的絲帕,捂住血流不止的傷口,對謝枕年說道:“王爺,她拿你當傻子耍。”
謝枕年低頭看着滿地的茶壺碎片,很快便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他信步走到桌邊,随意拿起一個被反扣住的茶杯,在手中把玩着,把目光投向夏穗,問道:“我來還是你自己來?”
夏穗會意,走過去接過他手中的茶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手中掂了掂,用力朝着繼妹的臉上一砸。
茶杯應聲落地,繼妹的臉上也頓時見了血,她瘋了似的叫着。
謝枕年半倚靠在桌旁,姿态懶散随意,雙手環胸,十分欣慰地看着她。
夏穗回過頭,與他對視上,像個玩得開心的孩子般朝他笑笑。
他朝着桌上還剩下的三隻茶杯微揚了揚下巴,示意她那裡還有。
于是夏穗抓起桌上的第二個杯子,朝着繼母扔過去,但被她躲開了。
居然還躲?
她大大地不高興。
像是一場遊戲般,她又拿起第三個、第四個杯子砸向繼母。繼母不敢再惹怒他們,于是便咬着牙不動。
其中一個砸在她的額頭上,另外一個砸在她的肩頸處。被連續重砸了兩下,她整個身體都半仰着倒在地上。
謝枕年從她身後走過來,站在她的身旁問道:“盡興了嗎?沒盡興的話,我讓人取幾支箭來。”
夏穗還未說話,聽到這話的繼母立即連滾帶爬地撲向謝枕年,向他哭訴道:“饒命啊,王爺!”
說着,氣急敗壞地用手指着夏穗,怒喊道:“是她!都是她這個貪得無厭的丫頭!都嫁入王府了,還想着回來拿夏府的财産,我身為母親,隻不過是規訓了幾句,她反手便打了我的丫鬟。當着我的面這麼放肆,跟打在我臉上有什麼差别?王爺,我隻是想好好教養一下她,這也錯了嗎?”
夏穗冷笑:“這麼多年過去,您颠倒黑白的能力倒是越來越厲害了。”
她本來想就此收手的,但她沒想到繼母不僅完全沒有要悔過的意思,竟然還反咬一口。
繼母不理會她,繼續抗争道:“王爺,我跟她鬥了這麼多年,你以為我撈着多少好處嗎?這死丫頭根本不是省油的燈!”
謝枕年像是聽到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笑得越來越大聲,繼母面如死灰的表情僵在臉上,連夏穗也頗為疑惑地回頭看他。
笑了一會兒,他終于停下來了,反問道:“莫非……你是在向我告狀嗎?”
他擡起唇角,連語氣中也帶着忍俊不禁的笑意,但眼神卻一點點冰冷下來,寒氣逼人,彎腰盯着繼母的眼睛。
“很可惜,你找錯人了。你以為我是來幹嘛的呢?我可不是來當清官斷案的。”
他是來替夏穗撐腰的。
他揮揮手,懶得跟他們玩兒了,在房内掃視一圈,吩咐道:“動過手的,自行去衙門領三十大闆。至于你們倆……”
他的視線很快地繼母和繼妹身上瞥過,揮揮手道:“逐出夏府,流放北疆,此生不得回京。”
繼母崩潰着大喊了幾句,她不敢罵謝枕年,但她欺壓夏穗已久,她敢罵夏穗。
她指着夏穗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這臭不要臉的小賤人!你這狐狸精!”
罵到這裡,她眼珠滴溜一轉,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跪着朝謝枕年爬了幾步,像是抓住最後的救命機會,幾乎是狂喊出來:
“王爺,您這麼護着她,您恐怕不知道吧?這死丫頭有一個相好的情人,就住在隔壁,他們早就私定終身了!估計連身子都早就給他了!王爺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謝枕年微微愣住。
夏穗看到他微蹙的眉頭,心下大叫不妙,她正想說點什麼解釋一下,但謝枕年卻在她之前先開口了:“侮辱王妃,罪加一等,直接賜死吧。”
語氣平淡如水,聽不出是什麼情緒。
夏穗看着他微擡的嘴角和輕輕蹙起的眉,她想從那張面不改色的臉上窺探到一點什麼,可她有些看不透他。
他的笑綿裡藏針,好像那些話真的激怒他了,但又好像完全不在意。
繼母的心涼下去半截,她是一點法子也沒有了,最後隻能苦苦哀求他:“王爺,我甘願受死,但求你饒我女兒一命。她是無辜的,是我、都是我腦子糊塗,唆使她跟我做這種事,她是被我逼的!”
她一邊說,一邊淚流滿面。見謝枕年鐵石心腸,無動于衷,她又改了方向,跪着爬到夏穗面前,趴在她的鞋子上嗚咽:
“小穗,你開口救救她,你知道的,你妹妹自由體弱多病,她會死在流放的路上的!她年紀還小,以後沒了我的庇護,對她來說已經夠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