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婆……是不是住一樓?”她試探着問道,“我記得一樓有戶人家院子裡種了好多仙人掌,還養了隻瘸腿的流浪貓?”
劉若裳微微一怔,随即輕輕點頭。月光灑在她發梢的水珠上,折射出細碎的光。
“那是外婆養的貓,叫小花。”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柔和起來,“外婆總說小花和我一樣命苦,所以我每次來都要給它帶貓糧。”
劉若裳母親的叫罵聲又一次撕裂夜色,帶着刺耳的尾音:“還不趕緊的!這麼不想回家,幹脆别回了!”
“我……我得走了。”劉若裳聲音發顫。
李宜萊望着少女泛紅的眼眶,突然想起方才她蹲在地上收拾飾品時,指尖被金屬絲劃破也渾然不覺的模樣。
“等一下!”李宜萊急忙從包裡掏出創可貼,“你手上的傷口……”
劉若裳下意識地縮回手,又像是意識到對方的好意,猶豫着伸手接下。遠處母親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随着不耐煩的嘟囔。
劉若裳慌亂地将創可貼邊緣按平整,“謝謝……真的謝謝。”說完轉身就朝着母親跑去。
第二天清晨,晨光透過教室窗戶斜斜照在劉若裳課桌上。
她盯着課本上密密麻麻的筆記,握着鉛筆的手卻止不住地發顫。昨晚回家後,母親又将她做飾品的材料扔了一地,玻璃珠子在水泥地上碎裂的聲響,此刻還在她耳畔回蕩。
“劉若裳!”突然響起的喊聲驚得她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歪扭的墨痕。
前排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她擡起頭,正對上沈翊翊的目光。那個總被男生圍着要聯系方式的漂亮女生,此刻正側過身,眼尾彎彎地沖她笑。
陽光落在沈翊翊精心打理的直發上。劉若裳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藏起校服袖口磨破的線頭。
沈翊翊抱着課本走過來時,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着晨露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在劉若裳課桌前停下,指甲修剪整齊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聽說你會做手工?”
她的聲音很甜,像裹着糖霜的草莓。
教室裡突然安靜下來,後排傳來竊竊私語。
劉若裳低着頭,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像探照燈般聚焦在自己身上。她盯着沈翊翊腳上嶄新的小白鞋,鞋尖連一點灰塵都沒有,而自己的帆布鞋邊緣已經磨得發白,鞋幫還沾着昨天蹭到的泥土。
“我……我随便做着玩的。”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手指無意識地絞着校服下擺。
沈翊翊卻突然伸手,指尖幾乎要碰到她垂落的發絲:“别這麼謙虛嘛!我閨蜜過生日,想請你幫我做條手鍊,材料錢我出雙倍!”
劉若裳猛地往後仰,後腦勺撞上了冰涼的牆面。
她感覺喉嚨發緊,仿佛吞了團浸了水的棉花:“對、對不起……我沒時間。”
她不敢看沈翊翊驟然變冷的眼神,慌亂地抓起桌上的課本擋在面前,書頁間夾着的草稿紙飄落,露出上面畫了一半的飾品設計圖。
沈翊翊彎腰撿起圖紙的瞬間,劉若裳看見她塗着蜜桃色指甲油的手指甲。
“原來你畫這個啊。”沈翊翊的聲音依然溫柔,“不過這種地攤貨風格,真的有人會喜歡嗎?”她将圖紙放回桌面,轉身時長發掃過劉若裳的臉,帶起一陣風。
教室裡爆發出壓抑的哄笑。
劉若裳死死咬住嘴唇,嘗到鐵鏽味在舌尖蔓延。
她盯着圖紙上歪歪扭扭的線條,想起昨晚李宜萊說“這些結扣編得比珠寶店還精緻”時認真的眼神。
陽光突然被雲層遮住,她伸手去撿散落的圖紙,卻發現手指抖得厲害,怎麼都抓不住飄落的紙片。
劉若裳離開教室,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去的。
她躲在操場角落的梧桐樹下,從書包最深處摸出那個裝着飾品的塑料袋。
蝴蝶形狀的吊墜翅膀上,還沾着昨夜收拾時蹭到的泥土。她用袖口輕輕擦拭吊墜,忽然想起李宜萊說的“創意市集”,還有點激動。
“劉若裳?”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慌忙将飾品塞回包裡,轉身看見李宜萊站在斑駁的樹影裡,手裡提着兩個熱氣騰騰的包子。
“早上去你外婆家送東西,聽她說你沒吃早飯。”李宜萊将包子遞過來,指尖還帶着蒸籠的溫度,“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她接過包子時,李宜萊注意到她手背上新鮮的紅痕,像是被什麼刮傷的。
“怎麼弄的?”李宜萊皺起眉頭。劉若裳下意識地縮了縮手,卻被對方輕輕拉住。
“沒什麼,不小心撞到桌角了。”劉若裳低頭咬了口包子,溫熱的肉餡混着蔥花的香氣在口腔散開,竟讓她吃出了外婆包的餃子味道。
李宜萊從包裡掏出一小盒藥膏,白色的膏體抹在傷口上涼涼的:“我問過朋友的姐姐了,她的店鋪願意寄賣你的飾品,周末就可以拿去。”
劉若裳猛地擡頭,看着李宜萊認真的眼神,突然想起昨燈下,對方蹲在地上幫她撿珠子的模樣。
“謝謝。”她輕聲說。
李宜萊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客氣,我們是校友嘛。周末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市集,幫你布置攤位。”
劉若裳眼眶一熱,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