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熙在王府和後宮養尊處優,哪裡跑得快?胡軒把她背起,在夜色中他的心跳和阿姐的心跳幾乎融為一體。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當胡軒看到禦花園時心底一喜。隻要到了禦花園的那條暗道,他和阿姐就能離開京城,去向一個不會再有勾心鬥角的地方。可以去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可以去一個一望無垠的地方,可以逃離囚籠,重拾自由。
胡軒突然好後悔,或許當初他就不應該和樊林站在一起。
如果不是那會兒點了頭,他也不會騎虎難下,一步一步走向如今這個看似無上榮寵卻孤立無援的境地。
……孤立無援?
胡軒想起那個與他有着相同傷疤的人。他自私地把唐黎拉進這個漩渦,如今他卻想着隻身而退。
胡軒的内心動搖了很久。
如果自己失蹤了,樊林肯定會把目标對準唐黎——唐黎知道胡軒和樊林已經有了隔閡,哪怕是自己失蹤了,唐黎也會堅定不移地認為是樊林把自己處理掉了,憑唐黎的脾性,哪怕他知道自己不是樊林的對手,也會放手一搏。
不知道過了多久,胡軒看到了密道的入口。
他滿心歡喜,把胡明熙放下來。
當胡明熙腳落地的那一瞬間,寒光一閃,溫熱的鮮血噴在胡軒面上,胡軒睜大了雙眼,驚慌失措。
一根箭從後背刺入了胡明熙的心髒,頃刻斃命。
胡軒咽了口唾沫,他猛地打開那個瓷瓶,把裡面的粉末盡數倒入嘴中,胡明熙栽入他的懷中,胡軒抱住還溫熱的姐姐,阖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夜色正濃,胡明熙在胡軒懷裡慢慢地冰冷,可與胡軒料想的不同,他并沒有死,相反的,他甚至覺得自己的疲憊逐漸消散。
他睜開眼,太猛烈的悲痛卻讓他出乎意料的平靜。
當他背後傳來腳步聲的時候,他并沒有回頭,問道:“陛下是覺得這樣戲弄我很好玩嗎?”
樊林回道:“朕隻是來禦花園散散心,沒想到遇到了仲磬你和你姐姐在叙舊呢。”
聽了樊林的話,胡軒冷笑一聲:“散心?散心需要帶這麼多侍衛嗎?”
話罷,他搖搖晃晃起身,從懷裡摸出匕首,猛地轉身朝樊林刺去。
樊林挑了挑眉。
胡軒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腳下一軟,跌倒在地,他把匕首狠狠插進土裡,才勉強支起上身,惡狠狠瞪着樊林。
樊林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半晌後蹲下,伸出手,把胡軒黏在頰邊的發絲撥開,像是在給自己的狗順毛,燈籠發出的微弱亮光柔和了他的眉眼,本應賞心悅目的圖景在胡軒眼裡卻比地獄更讓他惡寒。
樊林輕輕拍了拍胡軒的臉:“小孩子嘛,要聽話。要是你順着我說的話做,你姐姐現在還在宮裡刺繡呢。”
“你什麼時候給我下的毒?”胡軒感覺自己越來越沒有力氣,幾乎快要倒下去,樊林看出了他的虛弱,把他朝自己這邊拽了拽,胡軒被他扯過去,他感覺樊林親昵地扶住了他的肩膀,帶着笑意道:“你在你姐姐宮裡吃的東西裡面被加了點東西,方才瓷瓶裡的就是解藥,可是你倒自己把解藥都吃了。”
“要是那是解藥,我怎麼會這會兒毒發?”胡軒的聲音很小,他感覺眼前越來越模糊。
“那是你吃得太晚了。”樊林含笑,“我都說了,小孩子該聽話。”
話罷,他扶着胡軒起身,胡軒用盡最後力氣掙脫開,卻腳下不穩,跌倒在了胡明熙的屍體上,他再也沒了力氣起身,阖上眼,似乎在等待着一個夢境。
樊林冷眼看了一陣,勾了勾手指,身旁的侍衛遞上一個瓷瓶,樊林接過,上前,捏着胡軒的下颌,強迫他把瓷瓶裡的藥水吞下去。
胡軒沒有力氣反抗。
灌完藥後,樊林觀察着胡軒的狀況,看他逐漸恢複了力氣和意識,樊林朝背後的人吩咐道:“來人,送胡丞相回府。”
幾個侍衛上前,卻被胡軒推開——
“放開!!我自己能回去……”
可他被樊林拽住,他聽見樊林帶着略微的笑意:“小孩子一個人走夜路,會被殺的。”
第二日上朝時,胡軒朝樊林跪下,說他無能,自請辭去丞相職務,話音剛落,唐黎便不顧禮數大聲阻止。
胡軒起身,冷冷地看了唐黎一眼——
“在下想做什麼,還要得到唐将軍允許不成?”
一時氣結的唐黎并沒有注意到,胡軒眼邊有一滴淚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