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貴妃跪在悅貴妃榻前，抓着她蒼白的手，貼着自己臉頰，似乎感覺到了宸貴妃的到來，悅貴妃緩緩睜眼。

“是阿瑤嗎……阿瑤？是不是你來了？”悅貴妃的聲音虛弱得微不可聞。

見悅貴妃醒了，宸貴妃萬分欣喜，她壓制住哭腔，強撐笑容：“是，阿瑤來了。”

“唉……我眼睛也看不見了，不能親眼看一看你了……”悅貴妃笑着，歎了口氣。

宸貴妃嗚咽着，輕輕握着悅貴妃的手，移到自己的眼邊。

“一悅，這是我的眼睛……”

鼻子，耳朵，嘴巴。

“你還記得起麼？”宸貴妃的聲音無比顫抖。

悅貴妃笑着呢喃：“我記得薇兒和明熙還在的時候，我們都說你的眼睛長得很好看……亮晶晶的。”

話罷，她輕輕歎了一口氣：“明熙和薇兒要來接我了。”

宸貴妃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流着眼淚，緊緊握着悅貴妃的手。

當年悅貴妃青絲如瀑，如今卻是滿頭霜雪。

她才二十七歲。

悅貴妃的手緩緩上移，輕輕為宸貴妃拭去淚珠：“阿瑤，别哭了。我記得當年還在王府，你是最喜歡笑的，一個個笑話總能把我們逗得前仰後合，隻可惜明熙走了後，你就再也不給我們講笑話了。”

她溫柔的動作并沒有讓宸貴妃止住哭泣。

悅貴妃知道宸貴妃依然哭着，她沉默了很久，輕聲道：“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你的那雙眼睛了，古靈精怪的，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話罷，她長歎一口氣——

“阿瑤，我累了，想睡一會兒。”

宸貴妃知道她的意思，伏在她的床邊，嗚咽着應聲。

在悅貴妃心中，宸貴妃一直都是那個愛笑的無憂無慮的姑娘，發現樊林的真面目後，宸貴妃變成了宮人口中的冷面美人。無論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還是不苟言笑的宸貴妃，都是程一悅的摯友，鄧瑤。

悅貴妃死去時，她腦海裡的鄧瑤是雍容華貴的。

她根本想不到，跪在她床前嗚咽着的宸貴妃有多狼狽。

當宮女發覺不對勁，走進殿内時，卻看見一個散着發的女子跪在悅貴妃榻前，默默流着淚，走近看時，才發現那個女子是宸貴妃，而榻上的悅貴妃已經死去。

鄧瑤送别了程一悅。

宸貴妃是被宮女攙扶起的。

當宮女們輕聲喚她“貴妃娘娘”時，鄧瑤才想起，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叫她阿瑤了。

當年王府裡，那四個明麗的女孩子，如今隻剩下她一人。

兩人被樊林逼死，一人被樊林毒害。

多可笑，兇手是她們的枕邊人。

宸貴妃搖搖晃晃起身，回到宮裡。

她并未參加悅貴妃的葬禮，她不願意看到那個假惺惺的兇手。

宮外下着雨，淅淅瀝瀝的雨聲淹沒了宸貴妃的誦經聲。

翠玲看着宸貴妃的身影，有些擔憂地開口：“娘娘長了好多白頭發。”

宸貴妃并未睜眼，依然低聲誦着經文。

可若仔細聽，才發現她并未在誦經，她在将最惡毒的詛咒，全部加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