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告訴了鄧歆雙生蠱已經解開,鄧歆一定會想盡千方百計逃跑。就算他和柳晚照有再大的本事,百密難免一疏,鄧歆還是有可能成功逃脫的。一旦他回到樊林身邊,再想讓鄧歆回來,完全不可能。
他現在已經不想在繼續打下去了,況且如今看來,哪怕重創了尉洺竹的軍隊,樊林那邊的兵力也依然很充足,如果到時候真要硬碰硬,自己這一方的勝算其實很小。
至于他為什麼還不放棄,隻不過是想把與鄧歆在一起的時間延長罷了。
鄧歆很累,可是他又未嘗不累?
沈行原本以為自己調查當年沈府被抄事件的信念很堅定,可是當真正走上了叛亂的那一刻,當自己成為叛軍首領的那一刻,他猶豫了:自己的執念好像沒有那麼重。
“沈行,你能不能放我一馬,也放你自己一馬?”鄧歆咬了咬牙,決定再問一次,幾乎乞求地看向沈行。他祈禱着自己能夠打動沈行,說服他就此收手。
沈行沒回答。
“就此收手,好嗎?”鄧歆幾乎要哭出來了,“我們回京城,回到鄧府,回到原來的生活裡去行不行?就當這一切完全沒有發生,權當是一場噩夢。”
“原來的生活?”沈行嗤笑一聲,“回到我日日夜夜處心積慮,想着怎麼把你帶出京城的生活裡去嗎?你那段時間過得安穩,可是我過得難受極了。”
沈行的話字字如刀,把鄧歆最後的希望割得破爛不堪。
“你想要什麼,我可以讓樊林給你。”鄧歆問道。
“……”沈行久久凝望着鄧歆,似乎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繼續沉默下去,半晌,他嘴角漾開一絲笑意,“我想要他的皇位,他能給嗎?”
他這句話的語氣說不出的别扭,他是在說皇位,可是又好像是在說其他什麼東西,但是鄧歆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他知道自己勸不回沈行了。
沈行想要的是皇位,而不是其他什麼東西。
“你要皇位做什麼啊?”鄧歆的語氣像是質問,但是他卻懼怕着沈行給他一個确切的答案。
确切的答案意味着沈行是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的。
“不做什麼,隻是單純想當皇帝。”沈行揉了揉眉心。
“你在說謊。”鄧歆看見了沈行的這個動作,道。
沈行頓了頓,擡眸:“你想要我說什麼?我可以按照你的心意去說。”
鄧歆哽住了,半晌,他歎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無論說什麼也勸不回沈行了。
沈行起身:“你臉色很不好,休息會兒吧。”
話罷,快速離開了。
他害怕鄧歆再說一句,他就會真的被打動。
門外柳晚照注意到了沈行的異樣,有些擔心地說道:“沈公子,你臉色很不好。”
沈行擺了擺手,沒說話,柳晚照想跟上沈行,卻沒來由地被沈行推開了,這是八年來沈行第一次對柳晚照如此粗暴,柳晚照愣了愣,便知道事情不對勁,歎了口氣,也沒再跟上去了。
沈行回到自己的卧房,像是躲避什麼怪物似的給屋子落了鎖,他靠着門,喘着氣,靠着門無力地滑坐下去。半晌,他起身,突然目光落在桌上。
桌上放着兩件疊得整整齊齊的幹淨的外袍,外加一張小紙條,他展開紙條一看,畫了個小人,穿着件髒兮兮的袍子,一看就是鄧歆的手筆。
沈行被這張圖逗笑了,但是他的笑意漸漸消失,他沉默着放下紙條。
他決定,再賭一次。
赢了最好,如果輸了也無所謂。
不過是把鄧歆送回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