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來得早,沒一會兒,暖陽隐沒天邊,冬夜特有的寒意席卷而來。
林深回到客廳,調高了空調溫度。燈光明亮的客廳透着幾分冷清,隻因身邊少了一個人。
昨晚同樣是在這兒,林深獨自坐在沙發,獨自看完整場元旦跨年晚會。歌舞表演唱唱跳跳很熱鬧,奈何這些熱鬧不屬于他。長沙發另一邊孤零零的靠枕,沒了那道高大的身影。
平日裡陸迷不忙時,經常坐在這兒陪着林深,最是簡單不過的日常,多了一人分享,頓時不再瑣碎無聊。
這大概就是家的感覺,盡管這個家是他們租來的。
讀書時期的林深和陸迷一窮二白,完全升不起買房的念頭。直至沈先生到來,山霧工作室建立,林深的存款日漸增多,依舊不敢随意揮霍。
一路走來,他們淋過風雨餓過肚子,不得不精打細算每一天的開銷,身後缺少家人的支持,沒人為他們的試錯支付代價。加之世事難料,人生常有意外,得多留一些錢以防不時之需。
借着《沈先生的一天》的熱度,山霧工作室迅速推出了一款模拟經營類型的遊戲。
初生的山霧生命脆弱,林深沒有貿然改變風格,而是延續了悠閑的節奏。舒緩的配樂,細膩的畫風,精巧的搭配,細節處處顯溫情,也以此作為反饋沈先生的謝禮。
沈先生十分慷慨,不僅工作室的第二款遊戲,連第三款射擊類遊戲也得到了沈先生的支持。
那時的山霧工作室發展勢頭迅猛,伴随遊戲的紅火,林深口袋裡的錢格外豐厚。
琢磨着暫時足夠生活開銷,他拉着陸迷商量:“陸哥,我打算搬出寝室,租一套稍微好點兒的房子,幹淨整齊的舒适環境,有利于心情放松,更能激發創意和靈感。”
他略微停了停,又問:“陸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兩個人相互有照應,也算是幫我分攤房租了。”
這一次,陸迷沒有拒絕林深花這一筆錢,他和林深一道仔細挑選,最終選中了現在住的這戶套三。他倆分别住一間,剩餘一間布置為書房,擺放工作學習的日常所需。
林深陸續添置了些生活物品,通常買同款一式兩份,一份給自己,一份給陸迷。有時顔色花紋相同,有時又略有區别。
兩人的東西擺放一處,分不出彼此,就好像他們的生命緊密交織,永不分開。
有些人太重要,是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正因為太重要,承受不了一絲一毫失去的可能。
不敢說的話,不敢問的問題,藏在心底的心思不能輕易觸碰,直到可以說出口的那天。若是永遠說不了,就埋在内心最深處。在這之前,他會一步步往前,站在最近的位置,守護自己珍視的人。
林深喜歡這個租來的家,鮮活的生活氣息填滿了不再空蕩蕩的房間,冰冷散去,彌漫着屬于家的暖意。
自從搬出寝室,他一直維持着愉悅的心情,即使面臨的困難與日俱增。人無法永遠停留頂峰,難免遭遇低谷,山霧工作室的發展同樣如此。懷揣各種心思進入工作室的那些人,明裡暗裡小動作不斷。
人心不齊,根基薄弱的年幼工作室很快力不從心,狀态不斷下滑,遊戲熱度持續走低。當沈先生的視線不再為新遊戲停留,山霧的發展越發吃力,質疑聲越來越大。
林深從不懼怕艱難險阻,隻要内心的希望不滅,隻要自己在意的那人安然無恙,他無所畏懼。
而眼下,林深隻想陸迷早些回家。
這段時間,陸迷既要苦思竹蜻蜓的技術難題,又得忙碌奔波各地,挑選适合的起飛地點。雖說符合要求的竹蜻蜓遲遲不見影,絲毫不影響項目組提前為沈先生選擇最佳場地的決心。
林深曾問過陸迷:“陸哥,除夕夜沈先生當真會出現?”
童話投資人迄今為止不曾顯露真容,衆人紛紛猜測沈先生多少歲,又長什麼模樣。
深受大衆認可的推測之一,沈先生是一位慈祥的老人。世人常說老小孩,越老越小,老了更有一顆童心。沈先生辛苦奮鬥一生,坐擁無盡家産,可以随心所欲實現兒時夢想,将童話裡的美好事物變成現實。
林深不認同“沈先生年邁”這種觀點,他與沈先生接觸不多,更無緣與對方見面,可直覺提醒他,沈先生相當年輕。
甚至于有時候,他忍不住懷疑沈先生是小孩,坐在童話屋翻看童話書的乖巧小男孩,胖乎乎的小臉笑容開朗。
每次想到這畫面林深自己都忍不住樂,感慨自己胡思亂想的離譜。這種狀态的沈先生,如何賺取堆積如山的财富投資,又怎麼守得住萬貫家财不被搶奪。
正由于沈先生的不露面,神秘未知帶來了更多的新奇臆想,打探沈先生秘密的人層出不窮。
無論如何,沈先生幫林深解決了初期資金短缺的大難題,是妥妥的好人。如今他盼着好人沈先生,也能助陸迷他們的項目組渡過難關。
許是空調溫度調得太暖,許是有些乏了,林深手裡握着設定集,側躺在沙發迷迷糊糊睡着了。
夢中,向來出沒頻繁的那道身影再次走近,林深仿佛看到了陸迷回家,看到了冰冷冷的房間再次恢複溫馨。
隐約的開門聲,很輕的腳步,以及一張蓋在自己身上的薄毯。林深下意識睜開眼,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陸哥,你回來了?”
當真回來了,不是做夢?
高大的青年帶着一身風塵仆仆的寒氣,正彎腰用薄毯蓋住林深,見沙發上的人醒了,眉眼間多了幾分笑:“怎麼在這兒睡,容易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