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仿佛突然被拽回了那條逼仄的小巷,那個潮濕的電話亭……
蟄伏在心裡的不安情緒蠢蠢欲動,林西彩強行自我安慰不要自己吓自己,這樣的大人物未必真的會把她放在眼裡,隻是因為一通未經查實的報警電話就把賬算自己頭上,那才是真的離譜了。
這節課輪到林西彩去整理器材,說是整理器材,其實也就一個籃球加上幾副羽毛球拍。
林西彩在器材室将東西清點好放好,正欲簽字離開,偶一回頭,卻看見原本空空蕩蕩的器材室門口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個人。
如昨日那般,李慈倚在門口,正歪頭看着她。
林西彩霍然站了起來,心髒不可自控地緊了一下,一瞬間仿佛回到了那個潮濕的電話亭。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這麼緊張幹什麼?”
“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林西彩說,“如果還是昨天的事,那是個誤會。”
李慈看着她,“昨天的事兒,你說的是哪件?”
林西彩有些迷惑,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明明揣了一肚子壞水來找茬,現在又在這裡裝蒜。
這個人跟她的感覺很糟糕,比謝拾還要糟糕,林西彩一點都不想跟這個人同處一個空間,僵持了片刻,林西彩沒了耐性,繞過他便要走,然而腳步尚未踏出半步,胳膊被人捏住,輕而易舉推搡了回去,林西彩往後踉跄兩步,掌心撐住了桌子。
“我們不是在聊天嗎?”李慈說,“你一直這麼沒禮貌嗎?”
“你到底想幹什麼?”
“昨天早上,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李慈盯着她,聲音忽而沉了幾分,透出些意味不明的怪異,“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我?”
林西彩有點意外,原以為他會追問昨天晚上報警的事,誰知道他竟問出這樣莫名其妙的一個問題。
昨天早上……
她很快意識到他說的是他們在街角拐彎處遇見那次。
可她卻是更迷惑了。
眼神?什麼眼神?哪種眼神竟讓他如此耿耿于懷,甚至超出了對報警這件事的關注?
林西彩認真回憶,仍不覺得昨天早上對他有過一絲一毫的冒犯,相反,甚至因為前面兩次他僞裝出來的假象,對他表現出一種先入為主的善意和好感。
林西彩蹙眉,“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再想想。”李慈說。
僵持間,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跑了過來,神色中有未來得及收回的慌張。
李慈見到那女孩,啧了一聲,朝她招招手招到了身邊。
他摟住女孩,指尖勾着她的發絲摩挲玩弄,捏了捏她的臉,語氣親昵,“你怎麼過來了?”
林西彩盯着他的動作神情,不自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某個瞬間,她有種錯覺,好像他抱在懷裡把玩的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個洋娃娃。
或者說,他在用把玩洋娃娃的方式和姿态在把玩一個活人。
她早上沒吃什麼東西,當下胃裡卻蓦地有些充盈,有點想吐。
那個女孩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一瞬,又移開,扯了扯他的衣角,聲音有些小:“不是說去吃飯嗎?”
李慈笑了,轉臉看向林西彩,語氣寵溺縱容,“我女朋友吃醋了,你先想着,我們改天再聊。”
林西彩站在原地,看着二人離開,胃裡一陣惡心,那種想吐的感覺越發重。
那間器材室又恢複了平靜,空空蕩蕩的,隻剩了她一個活物。
可突如其來的,一種被凝視的感覺久違地卷土重來。空氣中,仿佛有一道視線自方才起便一直盯着她。
這種感覺讓她有些窒息,并沒有因為當下的暫時躲開一劫如釋重負。
她再一次被迫感受着這個世界與她原有世界的不同。
這個世界外表看起來跟她的世界很像,但裡面每一個細節都經不起推敲,處處扭曲怪異。
就像一匹假冒僞劣的仿制緞布,粗看相似,走近了才看清那相似的精美花紋竟是一團密密麻麻的鬼符亂碼。
而她,此時就困在這樣一個地方。
她讨厭這裡,讨厭這裡的每一個設定,讨厭這裡的每一個人,無論是謝拾,李慈,甚至是付硯修。
她不明白為什麼攻略任務都換了,還會發生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
謝拾坐在操場看台頂層,眼底劃過一絲晦暗的情緒,死水微瀾。
在他隻是猶豫着要不要将這個高高在上的靈魂拖下來的時候,有一隻手已先他一步死死拽住了她。
一個愚蠢虛僞的女人,一個惡毒放蕩的男人,他們活該糾纏。
接下來上演的大概是一出好戲。他是這麼想的。
可當那道纖細單薄的身影從場館中走出來,當她的不安和恐懼被放在陽光下暴曬,很意外的,竟有些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