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握着自動鉛筆的手驟然抖了一下,裡面的鉛瞬時間斷成了幾截。
似終于忍無可忍,身側的人用一種想要撕了她的表情剜了她一眼,而後霍然起身,像一陣暴風,穿堂而過,摔門而去。
教室門打開又合上,Z班教室瞬間喧鬧起來,班上終于有了些活人味兒。
“剛剛走的是…..”
“是他!走了,可算走了!”
“終于能喘口氣了,憋死我了。”
“可算走了,再不走咱班就都快被逼瘋了。”
“誰又惹他了?”
……
耳邊叽叽喳喳,喧鬧聲此起彼伏,林西彩托腮坐在座位上,對幾分鐘前發生的事兒表示匪夷所思——
不是,這哥們兒到底幾個意思?
一邊陰恻恻要吞了她的樣子,一邊又主動寫公式給她,到底是對她有意見,還是對她有意思?
林西彩忍不住又看向小鏡子,第一次生出幾分後悔滋味——有沒有一種可能,如果她當時不裝那個X,安安分分攻略男主,她現在已經成功了?
在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過的情況下,刷刷寫了一頁紙的公式給她,這能怪她多想嗎?不然這動機很難解釋……
林西彩正盯着那半頁紙發呆,身後突然探過來兩個腦袋。
那兩個男生越過課桌,眼神直勾勾盯着她手裡的紙條,林西彩當場吓一跳,差點把手上的東西扔出去,“幹什麼你們……”
“你怎麼做到的?”身後長得很喜慶的寸頭男一副吃驚相,“他居然搭理你?”
“他跟我借筆。”林西彩說。
“然後寫了一篇公式給你?”寸頭男瞠目結舌,好奇,還有點詭異的嫉妒,“你怎麼做到的?”
林西彩攤手——她比任何人都莫名其妙。
林西彩下午是在學校外面吃的午餐,用完午餐逛了個花鳥市場,而後姗姗來遲,懷裡多了盆小小的仙人球。
林西彩在心裡哼着小曲兒回到教室,推開門的那個瞬間,快樂的小曲兒戛然而止——在她的座位旁邊,赫然坐着她那位精神狀态明顯異于常人的瘋同桌。
林西彩明顯一愣,不明白他上午分明是暴怒離開了,怎麼到下午又來了?不僅來了,比她還早。
美好的心情打了個折扣,林西彩歎了口氣,安安靜靜走過去,把那隻渾身長滿刺的仙人球放在了桌子一角。
随着她的動作,謝拾的目光也落到了那個仙人球上面。
一般的課桌,若是突然長了個仙人球在上面,必然會顯得特别的突兀怪異,但她的這頂“花轎”過分浮誇,仙人球放在上面反倒不是最惹眼的。
謝拾盯着那個仙人球,以為那是她拿來裝飾花轎的,眸間滑過幾許嫌惡。但随着上課鈴響起,他發現,好像不是——
前面兩節課,一節生物,一節語文,這個人,從上課開始就哈欠連天,眼皮打架,然後,在她每次困得要趴下去的時候,她都會用最後的一點理智擡手摸一摸那個仙人球。
細白粉嫩的指腹被翠青色的刺紮一下,原本昏昏欲睡的這個人,便會一個激靈清醒兩分鐘。
而後繼續犯困,繼續摸仙人球。
如此反複,無休無止。
謝拾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動作,眼神複雜到不可名狀。他沉默地盯着她,像審視一個新鮮的怪物。
這個人的舉止過分獵奇,以至于,連他也變得奇怪,甯願忍着煩躁和不适,甯願受着頭痛折磨,也想看看這個人還能有什麼奇形怪狀的行為。
……
林西彩整個人暈暈沉沉,語文老師嘴巴一張一合,每一個音符都被釀成了緻命的催眠藥,林西彩思維已經徹底凝滞,唯一的理智是強迫自己不能睡覺。
古有孫敬蘇秦頭懸梁錐刺股,今有她林西彩仙人球刺手,也就是她不是文人不會為自己标榜,不然這怎麼不算新時代學習的佳話呢?
林西彩快被自己頑強的求學意志感動哭了…….
“那位女同學!——”
講台上突然傳來一陣暴喝。
林西彩被那突然高昂的分貝激得清醒了幾分,懵懂擡頭,正對上講台上那雙怒意洶洶的眼睛。
“那位玩仙人球的女同學!你站起來!”
幾十雙眼睛刷刷看過來,林西彩放在仙人球上的手甚至還沒收回來。
未等林西彩回神,語文老師又是一頓厲聲輸出,“這麼好玩嗎?一個仙人球你玩一節課了!一直盯着你,忍着不說,真是一點自覺都沒有……”
玩?
玩嗎?
她竟然覺得她在玩?
林西彩愣住了。
大冤特冤!
窦娥都沒她冤。
“老師我不是……”
“不是什麼?”下課鈴适時響起,語文老師一擡手,“行了,明天請你家長來學校一趟,明天早上八點,我在辦公室等你們。”
什麼?叫家長?
林西彩爾康手:“老師——”
語文老師沒再給過來一個眼神,隻留下一個憤然的背影。
林西彩坐在座位上,心灰意冷,欲哭無淚……
謝拾的目光久久地停在她身上,透過這幅精緻的皮囊,審視那個拙劣的靈魂——
姓名:林西彩
屬性:草包。
愛好:表演學習。
年級第一?
呵。
林西彩心情有些糟糕,轉頭對上那道熟悉的審視目光,更是糟糕到了極點。
到底什麼仇什麼怨?她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得承受這種眼神?
林西彩忍無可忍,剛要說點什麼,對面卻先她一步開了口,跟她說了第二句話——
“有人這樣學習的嗎?”
生硬的,冷淡的,譏諷的,帶點費解的語氣。
林西彩看着他,竟然從那雙暴戾的眼睛裡看出了一絲詭異的恨鐵不成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