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律師翻開一頁:“我先從你們整理的時間線開始問,盡量以法院語言的方式。顧清玉——”
“是。”
“請你簡述你在2019年秋季至2023年春季之間的身體狀況,是否有持續發燒、哮喘發作等症狀、還有精神錯亂。”
“有。”顧清玉不帶停頓地答,“我平均每周低燒兩次以上,出現過幾次急性過敏反應。無一例外未被送醫。”
“你是否向任何教師或醫務人員求助?”
“是,均無果。”
馮律師點點頭:“很好,情緒穩。顧青雲,你的部分會更偏重後期的介入與調查。”
我看着他:“你可以直接問。”
他輕輕挑眉:“好。你是從什麼時候起懷疑光明書院存在制度性侵害的?”
我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答了:“從我弟弟畢業典禮上展示的鋼筆開始。”
“理由?”
“那是我高考完順手給他的筆,他保留了四年,這在我弟弟身上,不正常。我開始翻他保留的資料,看到了部分傷痕,我才意識到,那四年不是療養,是囚禁。”
馮律師點頭:“你要在庭上,重複一遍這些。到時候,對方律師可能會攻擊你們關系的不正常性,用來削弱證言效力。”
顧清玉低聲道:“他們還有臉這樣說。”
馮律師看他一眼:“你别炸,炸了就輸了。”
我拍拍弟弟的手背,小聲道:“乖,冷靜。”
馮律師繼續分配:“你們還要準備一段三分鐘内的庭前證言摘要,我來幫你們潤色語言,另外,這些照片——”他指了指一疊紙,“你們要選出哪些願意提交、哪些不适宜公開。”
顧清玉:“全提交。”
我:“至少篩一篩,不然你爸媽看了會心髒不行。”
弟弟偏過頭,沒說話,臉上卻帶着那種安靜卻壓抑的倔強。
我知道他早就準備好了,也明白他其實比我更想要這場勝利不是為了複仇,是為了尊嚴。
我們開始把一頁頁資料歸類,打印、裝訂、備份,每一個步驟都像是在替那些無法出聲的孩子發聲。
窗外陽光正好,灑在地闆上斑斑駁駁,我餘光瞥見顧清玉低着頭,耳垂微紅,一副專注模樣。
我把手裡的U盤遞給他,輕聲說:“等我們赢了,我想帶你去海邊。”
他擡頭,眼神亮了亮,卻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這場仗,我們準備好了。
三天後,開庭通知下來了。
那天上午我正在廚房準備午飯,手機“叮”一聲震動,我看了一眼,是江城中級法院的正式受理短信。
“案件編号:ZC-2025-05731。原告:顧青雲、顧清玉,代理人馮硯舟……”
我的手在握刀時頓了頓,片刻後才将土豆繼續切完,端着盤子走回客廳。
顧清玉坐在沙發上,已經看到我表情的變化。他眨了眨眼,像是立刻明白了:“通知來了?”
“嗯。”
“哪天?”
“下周二,上午九點。”
他沒說話,隻是擡起手,在空中比了一個“收到”的手勢,然後緩緩靠在沙發背上,睫毛垂着,像是在整理呼吸。
我走過去把手機遞給他,順勢在他旁邊坐下。
他看着那串數字,眼神沉靜,卻在手機放下的一瞬突然伸手,把我抱進了懷裡。
“哥哥。”他嗓音有點啞,“真的要上法庭了。”
我輕輕點頭,擡手拍了拍他的後背。
“我們會赢的。”
他像是笑了一下,低頭在我頸窩輕輕蹭了一下,聲音低低的:
“我怕你壓力太大,又一個人扛。”
我擡手握住他的指尖,壓低聲音:“所以你在我身邊,不就是為了分擔的嗎?”
他說:“不是,我在你身邊,是為了讓你從此以後都隻需要靠我。”
“庭上無論發生什麼,我都能擋。”他說完後又補了一句,“如果有人想看笑話,我先笑回去。”
我笑了:“你這麼兇,法官怕是要給你減刑。”
他反應過來,狠狠在我腰上捏了一下,我悶哼一聲,然後他就立刻又低頭親了親我剛被他掐過的地方,像是在哄。
“對不起。”他靠過來,在我耳邊低聲說,“我控制不住,我看到你想逞強,我就想欺負你一下,再心疼回來。”
我沒回應,隻是把他往懷裡拉了拉,手指在他後頸輕輕摩挲。
“回房間練一遍吧。”我說。
“什麼?”
“口供和庭審演練。”我頓了頓,壓低聲音:“還有今晚的親親。”
他愣了一下,下一秒笑出聲來,把頭埋進我頸側:“哥哥你終于開始主動了。”
“哪來的廢話。”
“那我是不是也能——”
“不能。”
他乖乖閉嘴,卻又偷偷把臉貼過來蹭我:“那親一下……就一下,緩解壓力。”
我轉頭看他,微微低頭,在他嘴角落下一吻,也算是默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