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一直在家靜養,還好現在電子産品已經很發達了,一天天呆在家裡坐在床上也不覺得多無聊。
學校那邊辦了休學,爸媽讓我好好在家養病,其他的不用擔心。
其實我完全沒什麼病,身體哪裡都好好的,隻是站不起來了而已。我們學校也有腿腳不便的學生,但還在堅持讀書的。
黃天天現在每天都過來看我,跟我講她們跳舞時的趣事,還問我要不要去看劇目,散散心。
她看我的眼神頗為憐憫,好像我這輩子就毀了一樣,我也能理解她,她是舞者,代入一下我肯定覺得天都塌了,這輩子再也沒有指望了。
我不禁感到慶幸,還好這輩子生在了一個有錢的人家,即使這輩子廢了,也不會缺吃穿,身邊還有好多人陪我消解苦難。
如果是上輩子遇到這樣的事,我隻好拖着殘軀從樓上跳下,才能不連累家裡人。
不知不覺又到新年了,今年相比往年要安靜不少,沒有張燈結彩,沒有喜氣的紅色對聯,客人都少了大半。
家裡每個人臉上都帶有悲怆的顔色,見到我時又勉強收起來,展露一點笑意,那幅小心翼翼的模樣很明顯很明顯,我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新年那段時間和我殘疾了之後平常的每一天無異,我依舊日日坐在卧室的床上,打打遊戲看看劇,以此來耗費時間。
小王終于在過年後來看我了,我很久不見她了,她看起來竟然比我還要消瘦不少,以至于我們見到彼此的第一句話都是,你怎麼這麼瘦了。
我聽見了這句異口同聲的話,忍不住笑出聲:“我們也太有默契了。”
小王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她臉上此時也浮現出我熟悉的那種神情,愧疚、自責、憐憫、不忍,然後又努力把這些負面情緒收起來,不讓我看見。
我的情緒完全不受控了,我最不能接受在她臉上看見這個表情,如火山噴發般,我勃然大怒:“你也這樣看着我嗎?你心裡也覺得我可憐死了?”
我忍受很久了,我忍受她們每一個人用看廢物的眼神看我,像在看一頭困獸,每個人每個人都是這樣的,連幾個月不見的小王都是這樣的。
我還以為她會懂我。
小王撫下我的眼淚,泣不成聲:“鞠靈,都怪我,我不敢來看你。”
我頓覺一切都好無趣好無趣,每一個人都變成了一個複制程序的機器人,在我面前說着一樣一樣的話。
晚上,我跟阿姨說,能不能給我幾瓶酒,好久沒喝了。
阿姨馬上露出驚恐的神色,然後避開我的目光,勸說到:“這麼晚了,不如明天再喝吧。”
我回答:“就要今天。”
我打賭現在這個别墅裡的每個人都不敢忤逆我。
阿姨不敢擅作主張,說:“我去問一下夫人。”
大晚上的,我爸媽都來找我,看起來如臨大敵:“乖乖,怎麼忽然想喝酒了?”
“好久沒喝了。”
“爸媽知道你心裡難受,但現在都很晚了,你今天也沒吃多少飯,空腹喝酒對胃不好。”
我好像那個喝酒會死的瓷娃娃,我不解:“我沒有難受啊,隻是很久沒喝酒了很想喝酒罷了。媽媽你不是每天睡前也愛喝一點紅酒嗎?”
“靈靈,你從小就一杯倒,喝了酒晚上胃裡又要難受了。”
“那我坐在馬桶旁邊喝,不用你們照顧我,我可以坐在輪椅上。”
“不是怕照顧你,我們都願意照顧你,對吧?”我媽看向我爸,我爸忙附和到:“是啊。”
“那是怕什麼?一口酒都不給我喝?”
我媽順撫着我的脊背,退讓一步:“那就隻喝一點紅酒,好嗎?”
鬧了半個小時,我最終也隻得到了一點紅酒,說一點就是一點,甚至完全不能讓我醉倒,我看見之後都不想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