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看了煙花,我們就要坐車離開這裡了,本來我以為會第二天早上再走,但我哥受不了這裡賓館的環境,執意要去市裡住。
計劃有變,我憂心忡忡到了車站,思索着該怎麼辦,一路上都沒開口。
等到我哥去上廁所,小姨拿着笨重的翻蓋手機在那裡看當下最火的□□,我跑到站台告訴售票員,我要買三張去浦鎮的車票。
售票員疑惑地看着我,問我是不是離家出走了?她們不能賣票給小孩子。
我說不是,我是和爸媽一起出來的,我爸媽讓我來買三張票,兩張成人一張兒童。
售票員姐姐點點頭,說原來是鍛煉你的膽量啊。
我說是的。
掏出一張一百放在桌子上,我等售票員找錢,誰知這時候鞠尚辰就從廁所出來了,正往小姨那邊走,不出十秒,他倆就會發現我不見了,然後逮到我。
我拿上票告訴售票員不用找錢了然後飛快往站裡跑。
找到開往浦鎮的大巴車,我交了車票上去就做到最後一排把自己縮起來。
但低估了鞠尚辰的速度,他很快就找到後面來了,正開始一輛一輛車查問,我問司機師傅還要多久才走,司機說還早,車上還沒上來多少人呢,我這是最後一班了。
我望着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鞠尚辰在這小地方找不到我,估計焦頭爛額。
我瞄向窗外,看見他倆分頭行動了,正在向我這輛車逼近,小姨急的都抹眼淚了,邊哭邊跑着問路人有沒有見到我。
我心中酸澀,不過機會難得,下次再來浦鎮,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後了。
我告訴司機,我家是浦鎮東華路的,被人拐走了,一會有人來問我千萬不要告訴他們我在這輛車裡,他們是壞人。
司機常走這條線路,一聽東華路肯定就知道我熟悉這片,多少相信我一點吧。
司機點點頭,我趕緊跑回後座縮着。
鞠尚辰上來了,他問司機有沒有見到一個小孩,穿黃色裙子,一米四,紮着高馬尾。
司機說:“沒見過。”
鞠尚辰聲音都哽咽了:“師傅你再仔細想想,真沒見過嗎?”
司機疑惑地看了鞠尚辰一眼,大概覺得這人演技也太好了,人販子還哭得這麼真,都開始懷疑我的話了。
但他還是說:“沒見過,要不你報警吧。”
鞠尚辰往車後面走,一排一排看過來,銳利的眸光掃過每一個座位,他的目光如有實質,讓我如芒在背。
我悄悄蹲下來,把自己縮成一團,用窗簾遮住自己的身體,指望鞠尚辰在這麼黑的天看不見我。
司機這時候說:“我們車快開了,你快下去吧。”
說罷,他關上了前面的門,啟動引擎,公交車震動起來,發出轟鳴聲,整個車聲晃動了兩下,似乎真的要開走了。
鞠尚辰沒再往前走,從後門下車了。
我送了一口氣,看着車輛啟動,從鞠尚辰旁邊緩緩路過,他的目光注視着這輛車,注視着我。
我心驚肉跳,不敢再看向他。跑去前面跟司機師傅道謝。
司機說:“這輛車提前開走了,一會售票那裡肯定就發現了,他很快就知道這輛車有問題,追到浦鎮隻是時間問題,你一會最好讓家長到路口接你回家,要不萬一他開車去,比你先到,還是能抓住你。”
司機真以為鞠尚辰是人販子了,真心實意給我出謀劃策。
這輛車會停到鎮上的中心廣場,不會路過我家,中心廣場到東華路還有一段距離。
我點點頭再次表示感謝,可是哪有什麼家人來接我。
我在中心廣場下車,憑借着前世的記憶走到東華路那棟老房子前。我們全家六口人都住在這裡,住了十幾年。
這棟房子門口有小菜園、葡萄藤、紅豔豔的對聯,藤架上系着了我小學的紅領巾,在風中飄揚。
現在站在這裡,睜開眼看到的還是那個模樣,街上沒有路燈,黑燈瞎火的,我沿着石闆小路走到門口,一步也沒走錯。
敲了敲大門,等了一會兒,沒人來,我看見廚房方向的燈還亮着,估計他們吃完飯就開始打牌放松了,一堆人聚在一起。
我使勁敲了敲,等了一會,門終于開了,我爸從門裡探頭,問我:“你是誰啊?”
我努力擠出幾滴眼淚,說:“我來這裡旅遊,和我家裡人走丢了,能不能用用你們家的電話?”
他狐疑地看着我,估計在糾結要不要讓我進去。
“我不進去,打個電話就好。”我說完,從包裡拿出幾百塊錢,“我會付給你話費的。”
我爸揮揮手說不用,還是讓我進去了。
他把我迎進廚房,一家子人都在,我媽這輩子也還是我媽。見到我媽,就想起上輩子我死了之後我媽不要錢抱着我哭的樣子。
我想我根本一輩子也賺不了一千萬。
心頭哽咽,眼淚也忍不住了,索性不忍了,反正我現在也是走失兒童形象,是該哭一哭。
但讓我驚奇的是我看見前世的我坐在那裡,看着我,長相和我一模一樣,但又有很多地方不一樣。
她還是我嗎?是我小時候的靈魂嗎?
可能不是了,畢竟我都不是我了,這個世界還是改變了的。
那個“我”看我的眼神很冷漠,或者說她的眼睛裡像是什麼都沒有,根本看不出什麼信息。
雖然才上小學,但她的樣子完全像個成熟的大人了,站在那裡亭亭玉立,看起來就很有氣質,跟前世彎腰駝背被作業折磨得面白蠟黃的我完全不一樣。
我拿到電話,給我哥打過去,幸好我記住了電話号碼。
“哥,我……我坐錯車了,我現在在浦鎮。”我嗫嚅着說。
這種小謊言,我哥肯定一下子就識破了,他知道了我有目的,我有小秘密,不知道他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