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維霖擡眸瞥了眼這名實習生,想到他一路上侃侃而談能說會道,此刻面對洛眠卻成了結巴,眼神也快挪不開了。
忍不住壓低聲音打斷:“111是你洛老師的私有财産,身體結構複雜,他的護盾用不着你來操心。”
安翊顯然被噎住:“啊,結……結構複雜?”
“……”洛眠伸手按下車門按鈕,并沒有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下車。”
初冬暖陽傾灑,為寒冷的天氣增添了幾分暖意。
洛眠攏了攏圍巾,和同事們朝着博覽中心的金屬大樓走去。
登上台階走進大堂,隻見參會人員簽到處人潮湧動,彙聚着來自聯邦星系各大科技研究院所和企業的代表、精英以及特邀嘉賓,場面格外隆重。
“洛小天才!”
洛眠工整漂亮的字迹剛落在光屏上的簽到表,就聽不遠處有人高聲喊他。
擡頭一瞧,發現是博覽中心的一位高層領導。
“能把您請過來可真是太不容易啦!”對方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來,“怎麼樣,最近還好嗎?”
見洛眠同他打招呼,激動得好似見到救命恩人:“一直想找機會跟您說,我女兒自從戴上了您研發的可視化助盲眼鏡後,終于能像正常人一樣看東西了!——對了,之前給您寄到研究院的禮物有收到嗎?”
“嗯,範總客氣了。”洛眠語氣平淡卻不失禮數,“那眼鏡隻是個内部測試版,還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我們正在和三院眼科專家合作優化——您女兒用着還習慣麼?”
“習慣習慣!”範總連連點頭,“她都開始學畫畫了,顔色調得可好了!”
“那就好。”洛眠笑了笑,“使用過程有什麼問題,可以發反饋給我。”
“唉,您是不知道啊!”範總歎了口氣,“我女兒先天眼部發育異常,隻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因為有重度機械排異反應沒辦法更換機械眼球,醫生說她以後隻會越來越嚴重,後半輩子也許就是個盲人了……”
洛眠默然兩秒:“排異反應确實是個難題。”
“沒錯,幸虧那天陸绮玉院長向我引薦了您!”範總感歎道,“有了這副眼鏡,我女兒就能看見世界了,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呢!”
“說句真心話,我認為這才是科技發展的意義——科學界需要的就是您這種既有實力又真心為他人着想的天才!”
他語調愈發激昂,大堂内原本的嘈雜鼎沸都被壓了下去,衆人紛紛朝這邊投來目光。
不少業界精英認出洛眠後,也都眼神一亮,興緻勃勃地迎上前,想和這位科學天才好好聊上幾句。
“範總您過獎了,沒那麼誇張……”洛眠話還沒說完就被一群人圍成了一圈。
“天才太謙虛了!”
“老範就你眼尖是吧?見到洛小天才也不喊我們一聲,就自己在這兒聊啊。”
“洛先生,我看了您最新發表的論文,可否向您請教請教呢!”
“小洛連着兩三屆展覽會都沒參加了,今年是不是研發出了什麼特殊的新品啊?”
“是啊是啊,官方也沒透露任何消息,一定是台特别厲害的智能機器人吧!”
“好期待啊!”
“……”洛眠以前也沒少被人圍觀,但最近這段時間他要麼忙于機密實驗、要麼在家休養,已經習慣了安靜。
冷不防面對如此熱鬧的場面,一時竟有些不太适應。
他緩了緩忽然過快的心跳,仍保持着表面的沉穩,和業内同行們進行簡短的交談。
眼瞧着聚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一旁的許維霖險些被擠到人群外。
目光掃見洛眠逐漸發白的臉色後,他忙扶着柱子站穩,提高聲調朝衆人喊道:“各位别在這兒紮堆了,先進場吧!我們還需要再布置一下。”
然而他話音很快淹沒在衆人的喧嘩聲中,許維霖有些無奈。
他觀察着洛眠的狀态,猶豫片刻,擡起手準備拉着對方離開這裡。
“洛老師!”
卻不料胳膊還沒伸直,就被另一道硬生生擠到面前的身影擋了個嚴嚴實實。
安翊這會兒也不結巴了,擡着雙臂像是要護駕:“洛老師,陸院長說她已經到了,讓我先帶您進去!”
“……”被堵在後面的許維霖扯了扯嘴角,心想這新來的實習生恐怕連陸绮玉的聯系方式都沒有,怎麼就知道她人已經到了。
“我來幫您拎包吧!”
聽着安翊殷勤的聲音,許維霖探頭一望,就瞧見他朝洛眠伸過去兩隻手。
“不用勞煩。”結果還沒碰到就遭到了拒絕——洛眠後退一步,語氣籠着一層極強的邊界感:“你跟許教授先進去,不用管我。”
“一起吧。”許維霖終于找到落腳點,站到洛眠另一側,嘴角不知何時彎起個略顯嘲諷的笑。
他目光不移地盯着安翊,朝展廳入口處揚了揚下巴,對洛眠說:“陸院特别囑咐讓我今天好好照顧你,不一起進去我怎麼和她交代。”
安翊:“……”
許維霖收回笑容,正打算開辟出一條路帶洛眠出去,就聽見身後有人突然驚叫一聲。
他下意識回頭,猝不及防對上一張熟悉的臉,許維霖整個人登時一愣:“……洛組長?”
“許教授,小心别摔倒了。”
對方不疾不徐地開口,溫沉的聲線中透着一絲漠然,無論聲音還是口吻都和洛眠一模一樣,不差分毫。
按理說機密小組的成員是不會把他們的組長和實驗品認錯的,即使從頭到尾都與其保持着距離。
可單憑一雙藍色的機械眼球也足以區分了。
然而此時此刻,許維霖看着對方那雙如假包換的棕眸,轉過頭又看了看戴着金絲鏡的洛眠,心裡陡然犯起了嘀咕。
——這到底誰跟誰啊?
大堂刹那間安靜下來,衆人望着眼前那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顯然都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随着最後到場的那個人邁步走向前,周圍人紛紛主動給他讓出一條路。
他頂着一張科學天才的臉,一襲煙灰色西服熨帖筆挺,白襯衣紐扣一絲不苟地系至最上顆,頸前貼合着一條系成溫莎結的斜紋領帶,一舉一動盡顯斯文與矜貴。
他在洛眠面前站定腳步,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無可挑剔的笑容,看似溫和,眉間卻透着股結結實實的英氣,隐約還藏着幾分壓迫感。
他擡手撫摸了下左手小拇指上的藍寶石尾戒,随後慢條斯理地朝洛眠伸去一隻手。
字正腔圓道:“跟我走——宴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