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自己是無性戀,所以當初給智能體編寫算法的時候,洛眠壓根兒就沒考慮過戀愛相關的模塊。
原本機密實驗制造仿生人的目的也并不是為了家用,而是面向軍方,去執行一些對科技水平和機密性要求極高的特殊任務。
即便最終實驗失敗淪落成了家用機器人,他也不需要具備什麼戀愛功能——因為洛眠根本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在他看來,愛情這件事純屬浪費時間——和一個既沒有血脈羁絆也沒有精神締結的人在一起,毫無保障可言。
像他這種重度精神潔癖晚期患者,更偏激地講,或許隻能接受那種雙方隻屬于彼此、永不背叛,且貫穿生命始終至真至純的感情。
洛眠始終都這麼認為。
——如今成為宴灼,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然而此時此刻,當他注視着洛眠那張沐浴在陽光下潔白到發光的面龐時,心底竟湧出一絲連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動搖。
他感受着意識團深處蕩漾起一層又一層陌生的漣漪,細細品味後,發現那竟是一種類似于“悸動”的感覺。
其實剛剛趁着切菜的功夫,宴灼已經利用隐藏系統對AI智腦的程序進行了一番徹徹底底的檢查,結果沒查出任何異常。
智腦并未幹擾到精神體的正常思考。
所以……那些對本體産生的諸多奇奇怪怪不可理喻的想法,竟然都源于他的自主意識。
這未免也太離譜兒了!
“……”宴灼收回視線,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忽然覺得自從來到這副機械身軀後整個人精神狀态都快不正常了。
再這樣下去很難說會不會變成一個癡迷自己的變|态。
宴灼強迫自己從淩亂的思緒中抽離出來,打算用AI智腦模式應對一下洛眠提出的棘手問題。
随後,就見這副軀體在智腦的操控下,慢慢放下菜刀,擡頭對上洛眠冷棕色的杏眸。
語氣頗為乖巧:“我暫時還沒有戀愛的功能,不過,如果主人需要的話,我會好好學習的。”
“……”宴灼剛準備放空大腦,聽到這回答意識團猛然一驚——這智能體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唔,我需要?”洛眠不緊不慢地反問,眼底笑意更深了些,微微上翹的眼尾間似乎還多出了幾分諷刺的意味,“學完之後,是打算給我用嗎?”
“…………”宴灼有點想抽自己的腦袋。
就聽這智能體好似有受虐傾向似的,認真回道:“當然了,我是主人的專屬,不管您需要什麼功能,我都會努力學到最好。”
你就算學成大師也沒用啊,我不可能蠢到和機器人談戀愛——這話都不用洛眠親口說出來,宴灼就知道他怎麼想,畢竟那可是實打實的他自己。
他是無性戀沒錯,對女人無感、對男人也無感,但并不代表他會喜歡上一個由編碼數據和機械零件所組成的冰冷機器。
何況還是他親手創造的作品。
再退一步講,就算洛眠知道精神體植入成功的真相、知道他們本質上是同一個人,他們倆也絕無可能——誰會跟自己談戀愛啊?那不是腦子有病嗎?
他們之間,大概隻能是那種比較特殊的自我關系,無法歸屬于親情、友情、愛情當中的任何一種。
想到這兒,宴灼心中莫名泛起那麼一絲絲的失落,他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最近頻繁出現的情緒都太過無厘頭了。
他望着洛眠的臉,感覺自從精神脫離自己的身體後,一直有種靈魂失去歸宿的漂浮感……或許是真的還沒适應好這副機械軀體吧。
餐桌前,洛眠隻是淡淡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他看上去好乖啊,小眠。”視頻另一頭兒,洛琛聽完他們的對話不禁發出感歎,“沒設置戀愛模塊也能自學嗎?”
“他自學能力很強的。”洛眠小口小口品嘗着生日蛋糕,平時他哪怕一個人獨自用餐,吃飯的動作也很是斯文。
停頓片刻,他像是要終止這個話題,又像是在暗示某人什麼,唇邊揚起一抹淡笑:“不過作為我的私有财産,如果學完之後敢用在别人身上,就隻能被銷毀了呢。”
宴灼:“…………”
“哎呀,銷毀了那多可惜……”洛琛遲疑兩秒,才想起他弟弟那幾乎無藥可救的潔癖症來,“他那麼聽你的話,應該不會和别人好的。”
“這不是可不可惜的問題。”洛眠捏起蛋糕上一枚深紫色的車厘子,慢條斯理地揪掉上面的梗,丢向一旁的垃圾桶,一身絲質睡衣愣是被他舉手投足間的優雅襯托出幾分貴族氣質。
緊接着不容置疑道:“世界萬物皆有其各自的規律,隻有分門别類才能維持好相應的秩序——髒東西自然也該有髒東西的去處,不是嗎?”
“…………”宴灼盯着他腳邊的垃圾桶,莫名感覺自己剛剛挨了頓痛罵,卻又對他的觀點表示無比贊同。
智腦連忙帶着他搖頭:“我絕對不會用在别人身上的!求求您不要銷毀我!主人,我永遠都隻屬于您一個人!”
“看你把他吓得。”洛琛聽見仿生人用洛眠的聲線說出這番求饒的話,有些哭笑不得,“算了,那個戀愛專區估計也和你沒什麼關系。”
他頓了頓,轉移話題道:“哥還是那句話,你在首都星有任何需要幫忙的,盡管告訴我。我和咱媽離你遠,心裡總是放心不下……隻要能幫到你,我們肯定會盡全力的。”
宴灼聽洛琛轉開話題,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氣,低下頭繼續給洛眠準備生日餐。
對面,洛眠邊吃蛋糕邊觀察機械小狗做飯的樣子。
隻見他将切好的備菜依次放進盤中,接着取出幾盤菜均勻地鋪在蒸碗裡,注滿水後穩穩地置于竈台上,蓋上蓋子點開火,一系列動作專注而娴熟,堪比一位專業的大廚。
就是不知道做出來的味道如何……
沉默間,洛眠轉眸瞥了眼寬敞明亮的客廳,落地窗前純黑的三角鋼琴在午日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耀眼的光,微微晃到了他的眼睛。
正是被這麼一晃,他忽然來了靈感,回過頭對視頻裡的洛琛說:“不知洛總能否在展會當天,幫我邀請到西格瑪星的古典鋼琴家溫斯特先生,邀請金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