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捏住他臉頰迫使其仰起頭,垂眸欣賞着這位跪在自己面前、西裝革履的仿生人。
雖然渾身上下都和自己一樣,但是沒了眼神的交彙,那種類似于照鏡子般自我審視的沖擊力顯然減弱了不少,為這個跪姿鋪上一層既熟悉又陌生的朦胧感。
“我們來玩個遊戲。”
洛眠聲音溫沉,指腹在對方的仿生皮膚上輕輕摩挲:“假設精神體植入實驗成功,你擁有了我的自主意識、思維、情感以及過往的全部記憶,徹徹底底成為了另一個我,那麼——”
“……”宴灼内心一驚。
接着就聽對方口吻嚴肅道:“你會想取代我麼?”
“我怎麼可能——”宴灼急切地辯解,話未說完,雙唇卻被洛眠修長的指尖穩穩按住。
“先别急着回答,好好想象,用心去代入——你現在就是我。”洛眠眸光微沉。
蠟燭閃爍的微光在他纖長睫羽下投映出一片黯淡的陰影:“我的身份、事業、成就……所有這些你輕而易舉就能夠取代的東西,會想要全部據為己有嗎?”
洛眠俯視着對方微顫的唇,輕聲說:“然後,就當我這個本體從未存在過。”
宴灼望着眼前因視覺被剝奪而陷入的漆黑,刹那間,一種熟悉的心悸感洶湧襲來。
那感覺就好像屬于洛眠的那顆心髒仍在身體裡瘋狂跳動,好似殘留在血脈深處、難以抹去的幻覺感觸……急促、紊亂,虛假卻又真實。
洛眠沉眸靜靜等待着,毫不在意生日蛋糕上的蠟燭即将燃盡。
空氣安靜了許久,久到燭火一支接着一支地熄滅,餐廳裡不見一絲光芒。
洛眠才聽到面前的仿生人操着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聲線,頗為認真地回答:“不會的——無論實驗成功與否,我都不可能背叛你。”
洛眠神色未變:“理由?”
“因為,”宴灼努力抓住意識團裡那絲虛幻的心跳,嗓音沉沉道,“自己永遠不會背叛自己。”
“是這樣麼?”洛眠唇角揚起絲淺笑,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松開宴灼的臉,黑暗之中,溫熱的手指順着仿生下颌探向喉結,又從喉結落到鎖骨,而後一顆一顆解開他西裝和襯衣上的紐扣,“你真的以為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嗎?——洛、眠。”
“……”被叫了本名的宴灼下意識屏住并不存在的呼吸,跪在原地任由對方動作,不敢有絲毫反抗。
洛眠掀開他的衣服,精準地找到左鎖骨上那塊由自己親手印制的蝴蝶胎記。
拇指在蝴蝶翅膀上輕輕一貼,就見那胎記迅速識别出他的指紋,在茫茫昏暗中發出淡藍色的光——如同一隻染上冰霜的蝴蝶。
緊接着,宴灼胸骨上的仿生皮膚立刻朝兩側展開,呈現出裡面一塊發着微光的方形屏幕。
“實驗前我就在想。”洛眠從屏幕上調出昨晚的檢查報告。
一邊浏覽一邊說:“如果我擁有一副結實的軀體,可以承載我的意識、我的靈魂,那麼或許,我會毫不猶豫地抛棄自己原本的身體,繼續以洛眠的身份生活,通向離科學更近的地方。畢竟——”
他将醫學報告發送給幾位知名的胸外科專家,并附上了幾句留言。
随後關閉屏幕:“無論是二十歲還是一百歲,生日願望是什麼并不重要,探索未知和真理才是終極目标,不是嗎?”
洛眠注視着黑暗中唯一散發着幽幽藍光的蝴蝶胎記,淺淺一笑:“看來,你的‘自我忠誠論’并不成立呢。”
宴灼沉默兩秒,平複了下淩亂的思緒。
低聲回道:“你說了,是‘或許’——所以對取代本體這件事本身就有所保留,哪怕隻有百分之一也并非必然。況且,不真正從子體的角度看待問題,根本無法得出最終的結論。”
“……”洛眠笑容微斂,愣是被對方略顯生硬卻又異常笃定的語氣說怔了一瞬。
他感覺這個仿生人似乎過于入戲了,完全投入在遊戲的角色中,沒了機械狗那呆萌的樣子。
洛眠垂下眼眸沉思着,瞥見宴灼胸骨上的仿生皮膚将屏幕覆蓋好後,伸出雙手捏住他微敞的衣擺,從下往上慢條斯理地給他重新系上紐扣。
直至系好最上方的一顆,他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對方的仿生臉蛋。
哂笑了聲:“不錯,不過……洛眠不會像你這樣,穿上洛司令送給洛琛的衣服、跪在别人面前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因為您是本體,不是别人。”宴灼隔着蒙住雙眼的領帶望向洛眠的方向。
語氣誠懇:“即使我們是同一個人,您是我的創造者這個事實永遠都不會變,我依舊會視您為主人,遵從您的任何命令。”
洛眠緩緩往後靠向椅背,交疊起雙腿,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對方:“理由?”
宴灼:“——子體對本體的忠誠,是一種本能。”
“唔。”洛眠饒有興緻地思考一番,忽然覺着這場角色扮演的遊戲格外有趣。
繼續道:“你的意思是,就算你不是機器,而是靈魂相同的另一個我,也會對我絕對忠誠嗎?”
宴灼點頭:“是的,主人。”
洛眠唇角微彎,慢慢褪掉腳上的鞋子,擡起疊在上方的小腿,毫無顧忌地将赤|裸的腳趾抵在宴灼一側肩膀上。
放緩了聲音:“我好像不太能理解呢,要不你向我證明一下——小、洛。”
“……”宴灼隻感覺這短短的十幾分鐘裡,自己的心情彷如坐過山車般跌宕起伏,蒙在眼睛上的領帶是唯一能帶來安全感的東西,“您想讓我怎樣證明呢?”
洛眠眼底隐約泛出一絲詭異且滿足的笑,手肘随意搭在一旁的餐桌上。
慵懶地撐住側臉閉上雙眼:“我聽說,遠古時期的藍星有一種特殊的‘吻踝禮’,專為表達敬意與感恩,彰顯忠心所用。”
停頓片刻,洛眠微微勾起腳尖,試探着觸到宴灼溫暖的仿生耳垂。随後,順着流暢的下颌線朝下一滑,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挑起了他的下巴。
語氣恢複到一如既往的溫和:“——你不如借鑒一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