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煜從蓬萊宮回去後哪也沒去,回了禦書房處理留下來的政務,來日方長,容泠總不可能一直不見他,再說,她那推拒自己的借口也不過是暫時的,過幾日就隻能“束手就擒”了。
因此,祁景煜并不是很擔憂,甚至有點想讓現狀發酵一下,說不定到時候醋味就濃了。
而身為新寵的蕭沐則不想表面上看上去那麼光鮮,太後拉着她說了好些話,又是警告她聽話,暗示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又是隐晦地說了說今後的計劃。
蕭沐面上順從地應下,心裡卻是不屑,太後直到如今還想着不動聲色地殺了祁景煜,推自己兒子上位,簡直是天方夜譚。她可不像太後那樣跟祁景煜舊怨深重,最多隻是身世上讓祁景煜心有芥蒂,絕不至于到了什麼你死我活的地步。
太後還當真的自信過了頭,認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自己豈是完全拿捏在她手上的?蕭沐心裡暗恨,她一面想着害死祁景煜,又一面不留情地把自己送進宮,毀了她一生,還想讓自己替她賣命?
蕭沐獨自坐在屋裡,寬大的床上被褥早已換過,擺放得整整齊齊,榻上也收拾了整潔。旁人都以為祁景煜對太後無關緊要的請求“妥協”了,可隻有她自己知道,這哪裡是什麼妥協,分明是羞辱。
昨晚他踏着夜色而來,自己的确是緊張得心裡亂撞,俯身盯着他衣角金色的暗紋不敢擡頭。她從小養在深閨,知道自己的命運不過是嫁與什麼皇子王爺或是名門之後,好鞏固蕭家的權勢地位。
但當祁景煜逆襲登基之後,她心裡甚至是欣喜期待的。她一直藏在心底,什麼人都沒有告訴,甚至連母親都不知道,如願以償入宮之後,她心想,哪怕他因為自己的身世而對自己不正眼看一眼,自己也會默默地幫助他,告訴他太後的陰謀。她沒想通過什麼告密得到寵愛,隻想他能夠好好的,像當年自己遠遠看見他一眼時那樣,笑得張揚。
然而,當她滿懷欣喜地迎接他時,他卻是諷刺地俯視她,甚至連一句話都懶得說,屏退了下人,自顧自地坐在了床邊。
她跪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悄悄地回頭瞥一眼,卻發現那人正勾唇看着自己,當年令她欽羨的直言不諱的嘲諷落在了她自己身上:“滿意了?”
蕭沐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以為是自己去求太後的。她想解釋,卻張口說不出話來。如何說?他會信嗎?
自然是不會的,連自己都不相信一個“素不相識”之人會抛下家族,去幫一個針鋒相對之人。
蕭沐抿了抿唇,沒有說話,時日還長,總有機會讓他信任自己的。她起身,想要走進一點,長發上散發出點點沐浴後的香氣,衣着單薄,是勾人心魂的打扮。
而祁景煜卻是半點反應都不給她,依舊是那樣的神情:“誰讓你起來了?”
蕭沐一頓,不敢觸怒他,俯身跪了下來,軟軟地喚了一聲“皇上”,聲音裡有些委屈的意味。
他還是那般說話不饒人,一點面子都不給,蕭沐心裡不知是何滋味。當年遠遠看着的時候覺得霸氣,羨慕他不羁的勇氣,厭棄自己事事不敢出聲的怯懦。她一直以為隻有權勢地位才能讓一個人昂起頭,有着無所畏懼的氣場,見到他之後才知道,是先有的氣場,才能得到想要的地位。
若是有他那樣的氣場,自己或許也就不會像如今這樣任人擺布了吧。
蕭沐鼓起勇氣,想要告訴他太後的計劃,可剛說出“太後”兩字,就被他打斷了。
隻聽他戲谑道:“這種時候提起太後?這麼煞風景的嗎?”
蕭沐霎時紅了臉,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放了。
“别多想,”祁景煜冷淡的聲音像是一盆冷水潑在她頭上,“我對你沒什麼興趣,天色不早了,你就睡這榻上吧。”
說着,和衣躺在了床上,沒再管她。
蕭沐唇色蒼白,臉上的紅暈還沒完全消掉,被這一句話擊中,震在了原地,這是什麼意思?
然而她已經得不到什麼解釋了,祁景煜合上眼,霸占了整張床,她隻好起身滅了燈,依着他的話蜷縮在平日裡下人睡的榻上。
心裡的那點旖.旎情緒消散得一幹二淨,空蕩蕩的,涼得很。
蕭沐心裡煩亂,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得也不安穩,捱到了早上,祁景煜離去之後,才稍微能夠睡上一會兒。
可太後召見,她不敢違逆,又生怕别人知道了她這一晚什麼都沒發生,敷上一層厚厚的粉,強撐着笑意,應付太後。
她委屈得很,隻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倒黴的人了,被娘家牽連,被心上人厭棄。她明明什麼都沒做,甚至還想要幫他。
是因為容泠嗎?因為她長得好看,因為她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身世,所以便能得他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