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關上了那一刻上官醫隻覺渾身酸軟無力,頭痛欲裂。
她恨她的體質,每次一生病都是腸胃性感冒。以往吃藥都要三四天才能好,這期間說不定還要去挂水。而現在穿到這個醫學相對落後的時代,她不知道她體内的細胞們能不能幫她挺過去。
她之前聽說過感冒長時間不好會變得更嚴重,甚至可能會病死。她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她竟然希望這是真的。
她想回家,穿過來第一天就很想。可沒有系統的穿越注定是個悲劇,她回不去。現在她還生着病,難受的像被灌了十斤水銀一樣。如果這場病真能要了她的命,說不準她在這世界死了就能回去。
這念頭出來的一瞬間上官醫被自己吓了一跳,她确實很想回家,但她也想好好活着。如果非要死,就讓她回家後再死。
上官醫敲了敲混沌的腦子:不對不對,不管回不回去都不能死,我很惜命的。
腦子纏鬥了一會兒後加重了疼痛感與眩暈感,上官醫什麼都不想了繼續洗腦自己睡覺。
半夜時,上官醫隻覺胃裡波濤翻湧,一口氣都不敢喘。
她要吐了。這是腸胃性感冒的另一種表現。
她這幾天都沒怎麼吃東西,胃裡卻翻江倒海般要把裡面的儲存全都轟出來,然而唯一能吐出來的隻有胃酸。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上官醫便感覺胃酸撐着海浪翻滾到咽喉處,波瀾壯闊。她掀開被子,腳步輕浮的借着月光打開門,呼吸到新鮮夏夜空氣的一瞬間,沒征兆的撐着門沿彎下腰。
“嘔……”
胃裡不停翻滾,胃酸直沖口腔,沒一會兒地上便多了一灘液體。
嘴角纏着酸澀,口水絲還濕哒哒的挂在臉上,夏夜的空氣不幹燥,夜風吹動上官醫被蠶絲被捂濕的發絲,發尾帶着的檀香飄入上官醫鼻腔中,如同清醒劑。
生理性眼淚潤濕了眼眶,鼻子被吹的略微泛紅,在那張病态白的臉上更明顯,像剛哭過一樣。
上官雄收到下人的通報後立馬趕來後院,推開院中大門時看到這一幕心裡頓時泛起心疼的漣漪。
“快快快,到屋裡去,别站這兒吹風了!”
上官雄扶着她進了屋,又吩咐行香去廚房拿些吃食給上官醫墊肚子。
上官醫對這個無故多出來的爹不抗拒,但也沒過分親密。上官雄看着她此刻的模樣,自動腦補出上官醫淚眼汪汪,在門口哭的撕心裂肺的樣子,面色更心疼了。
上官醫還不知道她這個想象力豐富的爹已經開始腦補剛才的畫面,在他的腦補裡,上官醫就是個為愛痛哭的少女。
上官雄歎了口氣,突然握住她的手,她下意識想抽回,但被握的太緊,根本動不了。
“思懿,你若真喜歡那小侯爺,爹明日便去求陛下賜婚,了卻你這樁心願,也不要你再如今夜這般了!”
上官雄說着眼眶中多了一片水痕,上官醫第一次見中年大叔哭泣,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用…我沒傷心,我隻是被風吹的。”
上官雄拍了拍握在手心裡的手,背過身去抹了把眼淚,“你不必寬慰爹,爹明日就求陛下賜婚。”
上官醫現在信息沒得到多少也沒找到回家的方法,要是真如這爹所說被賜婚,嫁了人,她就真沒活着的必要了。
“您不用去求陛下。我對……小侯爺,我不喜歡,更不想嫁給他,您千萬别去給陛下增添負擔…”她語氣虛浮無力,惹得上官雄一陣心疼。
上官醫急的頭也沒之前那麼疼了,隻為了勸說上官雄放棄那荒唐的想法。
她心裡想,這上官小姐跟那小侯爺還有些她沒開啟的隐藏劇情,看來她要抓緊收集信息了。
上官雄見女兒的表情不像歡喜,略有些排斥,無奈的再次歎息一聲。
“可你曾經不還同爹說,這輩子除那盛家纨绔不嫁?”
纨绔?想必上官小姐與那小侯爺的故事應當十分精彩,她更想知道曾經的事了。
“那是以前,如今我長大了,心意也變了。”
“如今你又看上誰了,爹去幫你了卻心願。”
“我就不能不嫁人嗎?”
上官雄遲鈍了一會兒,語氣平和了許多。
“能,爹也舍不得你。”
上官醫知道她不是原主,上官雄說的與她毫無關系。但被困在這具身體裡幾天,她總算聽到一句符合她現代思想的話,竟有些欣慰。
“我困了,您也趕緊回去休息吧。”
上官雄剛推開門,就被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肉絲雞蛋面的行香撞了個迎面。他側身躲開後,行香已經将碗放到一旁,伏跪在地上,嘴裡不停念叨着“奴婢該死”。
還不等上官雄發脾氣,上官醫先開口。
“把面端來,我餓了。”
上官雄不開口行香根本不敢動,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
上官醫又重複了一遍“我餓了。”
上官雄想到她生病的幾日都不怎麼吃東西,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胃口便催促地上跪着的行香把面端進去。
門被帶上後行香心中才松了半口氣,另外半口在看到上官醫時又憋回了肚子裡。
看着行香端過來的面,上官醫哪有什麼心情吃,剛才不過是為了解圍随口說的。腦子天旋地轉,她甚至想把腦殼打開,把裡面的陀螺扔了之後再合上。
上官醫起身躺回床上,行香扶着她,她卻甩開行香的手說:“我自己可以。”
她或許不可以,但她不想被人伺候,那是接受這個時代的堕落的征兆。
剛沾床,之前被胃酸攪亂的睡意又席卷來,沒過一會上官醫便睡去。
行香替她腋好被子,臨走時吹滅了床頭的油燈。淡黃的光影褪去,黑暗将上官醫籠罩其中,逃不出走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