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的黑氣仿佛通曉人性,察覺到有人出現,妄圖從下方沖上來和他們打招呼,然而奔騰湧動最終被禁锢它們的東西死死攔住,然後掙紮着被深處無法窺見的存在抓回。
可是這次好像來的人太多了,它們聞到了獵物的味道,感受到山崖之上出現了讓人垂涎的佳肴美味,而且這些佳肴還想遠離。饑渴不甘的心在這長達百年的壓制中徹底崩盤,它們呼朋喚友,它們成群結隊,勢要将這禁锢沖破。
山崖上的人隻見黑氣更加活躍地翻滾起伏,将阻擋的禁锢如同無形的布匹般頂起撐開,數個來回不得而出之後,遠處的黑氣開始往中間聚攏、凝結,逐漸形成一個沖天的尖錐,蠢蠢欲動。
此情此景,讓他們越發難耐,像是腹中有一柄劍自下而上卡到喉口,隻待一個号令,就刺上天靈,奪人性命。
不敢奢望他們現在的防護屏障能擋住這團愈發厚重的黑氣,在坐騎退到徹底看不見深淵的那一刻,原本悄不作聲的青焱發了瘋地一聲驚唳,所有人就像被轟然炸醒,不顧靈石的消耗,操縱着坐騎轉身全速飛離。
但是太遲了。
“嗤~~”
尖銳刺耳的嘶鳴聲響起,正在處理種子的韓昭沐被震得頭暈目眩,他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地,伸手去捂耳時卻摸到耳邊溢出的熱流。
聲音太大,韓昭沐完全沒能反應過來,玉佩的柔光便飄到他的耳中,将熱流沖散,該有的疼痛被柔光帶走。
他茫然地看見小黑兔渾身炸毛地沖進竹屋深處角落,同樣發狂地“吱啊”尖叫,随後又掙紮着被阿綠伸長了藤條扒拉出來。
而後,一雙溫熱堅實的大手蓋上他的雙耳隔絕了聲波,粗糙的藤條将他緩緩托起站直。
緊接着,他就被劉伯和阿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搬到田野的最中央。
後山的方向一股黑氣升騰炸開,幾個光點被沖擊後倒飛過來,接着有黑氣順着光點追逐而去。
還沒等韓昭沐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整片田的作物就像是接到命令的士兵一樣傲然挺立,嚴陣以待,阿綠更是在放下他和小黑兔之後立刻跑出田地,一路變高變大,往後山方向跑去。
“阿綠去哪?是肖圖出什麼事了嗎?”韓昭沐一手壓着炸毛的黑兔,一手扒着旁邊劉伯的手臂,眼神滿是緊張擔憂。
劉伯看到他煞白的臉色和顫抖的唇,伸手搭着他的肩,沉聲安撫,“别怕。你呆在這裡,才能幫到他們,會沒事的。”
嘲哳的尖叫聲再次響起,韓昭沐被劉伯用法力阻隔聲波攻擊的雙手死死捂住,才能集中精神看向黑氣蔓延的地方。
“那是什麼?”韓昭沐強行鎮定下來,他不妄動,但也不能什麼都不知道。
劉伯長長歎一口,語氣冷然,“是邪炁。封印被破了。”
還沒等弄清楚什麼邪炁封印,一道巨大的黑影禦風升空,所有邪炁便像遇着煞神一般四處逃逸,企圖尋找遠離的生物壯大自己,刹那間,厚重的邪炁便開始淡薄,韓昭沐也能分辨出黑影的模樣。
那是一隻,模樣兇殘的巨大黑兔,快要有一個山頭那麼大。粗壯的四肢支撐起龐大的身軀,後肢跗骨和胫骨相交處,跗骨倒長出尖銳的骨刺露在皮毛之外,而前肢旁側的毛發□□地如一排鋒利的刀刃,四肢都裝備好的利爪一劃便引起飓風無數,應該挺直的長耳因為過于厚長緩緩向後倒去,耳上的絨毛纖長,一排下來如密實的毛簾,猩紅的玻璃眼球此刻流溢着黑紅煞氣,長于下巴的粗長獠牙在嘴巴大張後追擊着敵人。最為顯眼的,是黑兔的脖頸處,是一圈忽閃忽現的白色絨毛,以及眉心不斷吞噬着逃逸邪炁的白痕。
顧着逃命的光點實在會選方向,直直往韓昭沐他們所在的方向而來,身後追逐的是幽深可怖的邪炁,而追逐邪炁的,是更加恐怖兇煞的黑兔。
電光火石間,光點逐個乍然碎裂,這樣的距離中,韓昭沐終于辨認得出上方掉落的人影和獸形。
遠處突然伸出粗壯的藤條以難以看清的速度将這些掉落物一一抓取甩飛過來,然後同樣躍起,表面如金屬般堅硬發亮的藤身将迎面撞上的黑兔緊緊攀住,收緊。
被阿綠禁锢的黑兔開始掙紮,短暫無法動彈讓黑兔愈發憤怒,眉心的白痕開始扭曲,更快地吞噬着仍在蔓延的邪炁,嘶吼着用利爪去掙開麻煩藤條的禁锢。
韓昭沐的心被提到嗓子眼,就連前方被甩落激起無數沙塵的藍色火鳥也沒能吸引他的注意。
他緊張地看着阿綠和黑兔的糾纏,祈禱阿綠的勝利,手上也不自覺加大力道。
在手下小黑兔再一次尖叫聲中,他對上了那隻兇狠憤怒的巨大黑兔的雙瞳,睜圓的兇煞之後,是極緻的痛苦。
一道靈光乍然劈落,他抖着唇,也不知道有沒有發出聲音,“劉伯,肖圖呢,怎麼沒看到肖圖啊,他受傷了嗎?”
向來有問必答的劉伯沉默。
這一刻,韓昭沐好像共感到黑兔的痛苦,他的喉嚨像吞下炙熱的火炭,心間被千萬根針紮滿。
這一次,本該轉移傷痛的玉佩卻悄無聲息。
他張合着雙唇,啞聲問,“那隻黑兔,是肖圖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