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稻妻城。

街頭的露天拉面攤前，正做準備的拉面店主慢悠悠的攪着醬湯。此時已經過了稻妻人的午時飯點，還在營業的攤位也隻有這麼一家，客人寥寥無幾，隻有濃郁的小麥香氣随着攤主攬客的吆喝聲一同傳出。

艾爾海森占據了空曠攤位的一張略靠邊的簡易木椅上，随手翻閱着打發時間用的讀本。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他的身邊出現了第二位錯過飯點的可憐打工仔的氣息。随即，熟悉的清朗嗓音向攤位内喊道。

“老闆，來一份招牌拉面，再來一杯水。”

然後，對方像是剛經曆了一場競速跑般，疲憊的将自己‘咚’的一聲丢到矮木椅上。

艾爾海森沒有開口。他等着來人将店主遞上的茶水咕嘟咕嘟一口氣幹完，又要求了續杯後，才慢慢将視線轉向對方。“發生了什麼？”

“……遇到了一些麻煩，又溜達了一圈。”納伊幹完第二杯茶水，終于呼了口氣。“時間不多，估計還能摸魚二十分鐘，頂多三十分鐘。”

鷹司家的談判，最終納伊沒有要到任何關于魚人的資料。

在納伊表示不繼續好奇這部分知識時，那個墨綠色的眼球再度慢慢閉上，而那‘陸上海洋’的奇觀，也逐漸消失了。

那之後，一切照常，鷹司照舊和她讨價還價，試探她的底細，整個過程大緻都在神裡绫人和納伊的預料之内，但這反而讓納伊心裡發毛。

——就仿佛那些就是他的真心話般，鷹司進沒有半點被操縱的自覺。

最終，納伊如願從鷹司家坑來了五十億摩拉的回報。三十億的頭款，剩餘的二十億先以地契抵押，待鷹司籌集後換成北國銀行的錢票給她。

而她也自神裡家的終末番後，喜提第二家忍者跟蹤，背後熱鬧的都能組成一支羽球隊了。

多虧于此，她剛剛費勁溜了大半個鳴神島，才好不容易将神裡、鷹司兩家派出的跟蹤她的忍者全部甩掉。二十分鐘是納伊預估神裡绫人手下的終末番再次找到她的時間，而三十分鐘則是鷹司手下的那群忍者再度發現她的蹤迹的時間。

艾爾海森瞥了一眼累成狗的助手，微微翹起嘴角。“你真受歡迎。”

“托您的福。”納伊毫不猶豫的白了上司一眼，轉向店主。“再追加炸豬排、炸蝦、鳥蛋燒，賬算這家夥頭上。”

店主用征詢意見的眼神看向艾爾海森，艾爾海森示意他會買單。

然後，他将一張事先整理好了的信息紙交給納伊，并接住了納伊丢給他的折成四方形的紙片。

教令院出身的兩位高知人士顯然都相當習慣學者間的情報交換。而為了防止相遇後可能沒有口頭交流的時間，兩人同步選擇了将重點提煉在紙上。

大約花了三分鐘閱讀、整理信息後，兩人看着拉面店主陸續端上的餐品，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然後，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彼此，眼中都充滿了“你怎麼這麼會搞事”的含義。

艾爾海森第一個打破了這種過于同步的尴尬。“沒有直接和卡維相關的情報。”

“……關于這一點，我有一個建議。”納伊像是做免責申明般擡起手，将聲音壓入兩個人密談的範圍内。“如果卡維先生欠您的欠款金額數量不高，我想從鷹司家獲取的那筆錢應該可以代替彌補這部分的損失……我們是否沒有必要太過糾結于卡維本人的尋找？”

鷹司進那被操縱都不自知的狀态，足以說明稻妻現在發生的事情的棘手程度。如果不是還欠着神裡绫人一個人情，納伊很想立刻抓着上司溜回須彌。

“不行。”然而，對于這一提議，艾爾海森沒有半點思索就立刻否決了。“我要找到這個人。”

納伊定定的看着自家上司。“先生，無意侵犯您的隐私。但我想了解一下，卡維先生到底欠了您多少錢？”

艾爾海森連她坑來了多少錢都沒聽就直接否決，要麼卡維欠的錢是納伊再怎麼坑蒙拐騙也很難達到的數額，要麼——

艾爾海森沉默了一會兒。不知是否是錯覺，納伊覺得他的聲音變小了一些。“……三萬摩拉。”

——這家夥的目的根本不是收債吧。

納伊微微抽動嘴角。“……容我再确認一下。您和卡維先生其實是關系相當好的朋友吧？”

“怎麼可能。”

“那請告訴我我們至今為止到稻妻的花銷金額。”

就納伊大緻估算，至今為止來稻妻的花費絕對超過三萬摩拉——不，可能光是兩個人的船票就不止三萬摩拉了。

傻子才會為了這麼點摩拉特意渡海來這麼個偏遠島國虧本收債。這家夥嘴巴上說着是為了讨債來的，實際上分明就是因為擔心沒音訊的朋友所以才來的稻妻吧。

“……”而對此，艾爾海森像是賭氣般微微别過頭。“無可奉告。”

——你是什麼新式傲嬌嗎？！

沒有理會納伊充滿吐槽欲的目光，艾爾海森将讨論拉回正軌。“可以确認的是，卡維不在那座島上。但整理一下至今為止還殘存的問題，實際上也不難推測出他的蹤迹。”

“現在稻妻存在的問題包括但不限于勞務騙局、魚人怪物、糧食不足等，卡維大概率是被卷入了其中。而這些問題背後也并非完全沒有聯系。”

“根據現在的情報，由愚人衆主導的魚人實驗從十五年前就開始了，這十五年之間至冬的研究進行到什麼程度我們還不得而知，但至少，我們可以認為現在我們遇到的魚人也是他們研究的一部分。”

“那麼，至冬在稻妻所做的行為就值得考量了。”

艾爾海森用筷子挑起幾根面條，看着上面沾着的湯汁微微皺起眉。“近幾年開始至冬對稻妻做出的動作相當多。從市場文化的沖擊，大肆收購土地，到現在炒米價，引發稻妻的鎖國政策，其背後的邏輯鍊很清晰。”

納伊的表情随着艾爾海森的話語逐漸認真。“繼續。”

“至冬從基礎農業入手，迅速的改變了稻妻的财富分配結構，在收斂财富的同時也創造了足夠大的社會問題。事實上，現在稻妻各地或多或少都存在饑荒、疫病的情況。這種情況下，如果統治者沒有做出恰當的應對，很容易刺激民衆的恐慌情緒和絕望感。”

“而稻妻的最高統治者給出的答案則是鎖國。”納伊平淡的接上。“不愧是沿海之國的神明，蚌殼一樣的應對方式。”